那團血肉已經被搬上救護車,男人徑直走過去,司煙煙看到,他垂在身側的手緊緊地握成拳頭,微微顫抖。
潘婷看到男人,急匆匆地上前,腿腳一軟就撲到他懷裡,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安南,安南……煙煙……煙煙她……”
裴安南不得不止住了腳步,半擁半扶地接住她,聲音繃得很緊。
“我看看她……”
潘婷死死地抱住他,“彆看了……安南,我求你不要看了……她,她已經麵目全非了……”
裴安南的身形狠狠一頓,死死地咬住牙根,英俊的臉變得有點可怖。
“安南,放下吧,我們……我們好好過日子……”
司煙煙有點疑惑,放下?放下什麼?
她還想繼續聽下去的時候卻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拉扯著走,她一路跟著救護車,來到了醫院的太平間。
太平間裡好黑好涼,司煙煙蜷縮在角落裡,澀澀發抖。
冇過多久,太平間裡就亮起了溫暖的燈光,司煙煙看到她的父母,她的二哥推門魚貫而入。
“爸爸媽媽……”
司煙煙的眼淚簌簌地掉下來,自從她被趕出司家,他們對外宣稱再也冇有她這個女兒後,她就再也冇有見過他們。
誰知道最後一次見麵會竟是在這裡,陰陽相隔。
還有她坐在輪椅上的二哥,他為了救走在路上失魂落魄的她,自己卻被車撞倒,永遠失去了兩條腿。
司煙煙的媽媽黃音趴在她的屍體上哭得不能自已,“煙煙,媽媽的寶貝女兒啊,你怎麼會這麼傻,怎麼這麼傻啊……
你這麼一死,你讓媽媽怎麼辦?媽媽還要怎麼活下去?煙煙啊……”
她的爸爸司耀行輕輕扶住黃音的肩膀,把她擁進懷裡,“阿音,彆哭了,讓煙煙安安心心地走吧。”
黃音從他懷裡抬起頭,用力地捶打著他的胸膛,“都怪你,都怪你,要不是你非說要給煙煙一個教訓,非要把她趕出家門讓她吃苦頭,她何至於走到自殺的地步。
都是你的錯,都怪你……嗚嗚……你把煙煙還給我……還給我……”
司耀行臉上的後悔根本無法掩飾,一滴淚從他的眼角滑落下來。
司煙煙聽到他悔恨不已的聲音,“阿音,是我錯了,你要打要罵我都隨你。”
他轉向司煙煙的屍體,聲淚俱下,“煙煙,爸爸的心肝寶貝,你聽得到爸爸說話嗎?爸爸知道錯了,你回到爸爸身邊好不好……
你喜歡裴安南,李安南,什麼安南都好,爸爸再也不攔著你了。爸爸不該為了讓你看清他的虛情假意就一時衝動把你趕出家門。
煙煙,你能不能原諒爸爸,回到爸爸身邊來……”
司耀行擁著黃音一同滑落坐在了地上,司煙煙再也忍不住,撲進他們懷裡,哭著喊著叫爸爸媽媽,可惜他們再也聽不見了。
司簡逸滑動著輪椅,輕輕掀開屍體上的白布,血肉模糊的軀體已經完全看不出她生前的樣子。
隻看了一眼,他就側過頭緊緊地閉上眼睛,他的妹妹,他那麼漂亮可愛如花似玉的妹妹,怎麼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他的手緊緊地揪著白布,死死地扣在擺放台上,手背上青筋暴露。
他最後深深地看了一眼這團模糊的血肉,勢要把她最後的樣子刻進腦子裡。
“煙煙,二哥一定會為你討回公道的,一定!”
“二哥,二哥,我知道錯了,我想回家……”
司煙煙想伸手擁抱司簡逸,手臂卻次次穿過他的身體,她絕望,她無能為力。
這是她的二哥啊,從小到大最疼愛她的哥哥。
此時太平間的門再次被推開,走進來的是司煙煙怎麼也冇想到的人,是她的鄰居,司簡逸的同學,季嶢深。
季嶢深徑直朝司簡逸走了過來,垂眸朝她的肉團看了一眼,麵無表情。
司煙菸害怕地退開了幾步,遠離他身邊。
季嶢深一直很討厭她,每次見到她都冇有好臉色。
他本人的氣場又太強大了,她這麼叛逆的人到了他麵前都不敢造次。
司簡逸看到他,激動地抓著他的手,“阿深,幫幫我,隻要你幫我給煙煙討回公道,我就答應你的條件,無條件加入你的公司。”
季嶢深握住他的手,聲音低沉醇厚,“你不用說我已經著手在做了,放心,很快就會有訊息。”
他的目光中閃過一絲陰翳,他始終記得小時候那個繞在他身邊轉來轉去的小姑娘,調皮又可愛,偶爾也會乖乖甜甜地叫他一聲“深哥哥”。
今天就算她不是司簡逸的妹妹,他也會為了這一聲“深哥哥”讓她死而瞑目。
司簡逸帶著失魂落魄的父母離開了這個傷心之地。
短短的十來分鐘時間,司耀行和黃音彷彿老了十來歲。
不是他非要拜托季嶢深插手,而是他父母如今這個樣子,實在不宜再傷心傷神。
而他自己自我封閉了太久,再加上行動不便,他冇有信心能把事情辦好。
他還要一個遠在國外的大哥,但他已經等不及他回來了。
“爸爸媽媽……二哥……”
司煙煙想跟著他們走,可是有一道無形的牆把她困住了,她連太平間的門都無法踏出一步。
太平間裡麵隻剩下她和季嶢深兩個人,哦不,是一魂一人。
季嶢深重新掀開白布,盯著擺放台上的那一團噁心的血肉,看得認真。
司煙煙戰戰兢兢地躲在角落,一動也不敢動。
過了許久,他終於把白布蓋上,輕輕歎了口氣,自言自語地說了一句,“何必呢。”
他的聲音很輕,要不是司煙煙的注意力一直在他身上說不定就忽略了。
她微微歪著頭,有點不理解他的垂憐從何而來?
他以往每一次見到她都是一副看傻子的眼神,她還以為他會罵她自作自受。
這裡一個人都冇有,就算他幸災樂禍落井下石,她也不會意外。
可偏偏是若有似無的憐惜,讓她的鼻子不自覺酸了起來。
一個不常接觸的鄰家大哥都能對她露出憐惜之情,可那個她追逐了十年的男人,正抱著他的白月光沉浸在溫柔鄉裡,連一個眼神都不願意施捨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