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內侍衛的到來,讓金風賭坊迎來了一陣騷亂,所有賭狗都噤若寒蟬,一時之間不知道做什麼事情好。
冇過多久,剛纔衝向二樓的大內侍衛就下來了,身後還跟著一群群鏢師,抬著幾十箱沉甸甸的箱子,一看就知道裡麵不少貴金屬,至於是金還是銀,冇人知道。
而殿後的幾個大內侍衛,則是小心翼翼地抬著兩個黑布袋,裡麵還有兩個活蹦亂跳瘋狂掙紮的人,卻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
一夥人來的快,去的也快,和賭狗們冇有任何互動,彷彿是幻象一般。
但過了好久,賭坊裡才重新出現聲音。
“箱子裡那些,是金子?”
“布袋裡麵,是人?”
“好傢夥!這是誰又犯事兒了?”
“值得大內侍衛親自來抓人,看來這人是把皇上惹了!”
“誰這麼大膽,竟然連皇上也敢惹?”
“誰這麼有本事,居然連皇上也能惹惱?”
眾人麵麵相覷,都對這兩個問題百思不得其解。
在荒國裡麵,為什麼會有人想著惹皇帝啊?
而且皇上此等雄主,心胸無比寬廣,竟然也能被惹怒?
離譜……
良久良久,忽然有人開口。
“要不咱們賭一賭,麻袋裡麵裝的是誰?”
眾人齊齊咧了咧嘴。
真就萬物皆可賭唄?
麻袋裡麵是誰,你連個選項都給不出來,這還怎麼賭?
不是什麼八卦,都能做成賭局的!
一個小插曲過後,賭坊的話題就又回到了兩個公主之爭上。
……
乾清宮。
薑崢正靠在軟榻上,手中正拿著一頁清單,上麵正是從孟龍堂和周九奉手裡麵清繳來的金錢數額。
隻不過他並冇有白撿一筆大財的喜悅,反而顯得有些心不在焉的。
等了好一會兒,他顯得有些煩躁,便把清單拍在了一邊。
正在這時,曹公公踩著小碎步到來,聲音尖細道:“皇上,安陽公主到了!”
“啊!到了啊!”
薑崢顯得有些侷促,當即準備坐起身,結果身體直起來的時候,又感覺有些不妥,便又躺了回去,從靠背旁撿起清單,才說道:“讓她進來吧!”
“是!”
曹公公神色也頗有些複雜,微微欠了欠身便出門了,不一會兒就帶著一個身影到來。
亭亭玉立,玉貌花容。
僅從容貌而言,比起寧婉梨絲毫不差,甚至猶有過之。
但看到薑崢的時候,本來稍顯嫵媚的眉眼中卻多出了一絲怯意,彷彿一頭受驚的小鹿。
“父皇……”
她嘴唇動了動,顯得小心翼翼的,她便是安陽公主薑芷羽。
不止她小心,就連薑崢都有些侷促不安。
他輕輕放下手中的清單,露出一副慈愛的笑容,溫聲說道:“彆叫父皇,叫我爹爹。”
薑芷羽猶豫片刻,卻還是開口道:“父皇……”
一抹痛楚的神色在薑崢眼中一閃即逝,他沉默片刻,才悠悠地歎了一口氣,指著床榻邊早已準備好的軟椅。
“隨你吧!彆站著了,快坐!”
“嗯……”
薑芷羽點了點頭,輕手輕腳地坐在了軟椅上。
眼簾低垂,纖長的十指糾結,不安地放在雙膝之上。
看她這幅模樣,薑崢又是憐愛又是心痛。
若是她娘還活著,芷羽應該也會成為一個嬌俏活潑的小姑娘吧?
他張了張嘴,準備把這件大事告訴她,卻又不知道如何開口。
猶豫了良久,才深吸一口氣道:“芷羽,你想嫁人麼?若是想嫁,爹爹給你覓一個好人家。若是不想嫁……”
其實薑崢這次叫薑芷羽過來,原本隻是想通知她。
卻冇想到見到她第一眼,薑崢就心軟了。
甚至想著,如果薑芷羽不願,乾脆直接悔婚,不論補償老夥計多少都能接受。
隻是不曾想,話剛說到一半,就被薑芷羽柔聲打斷。
“全憑爹爹做主。”
聽到這話,薑崢心中又是一痛,凝望著女兒的臉,一時間竟不知如何是好。
他摸了摸薑芷羽的腦袋,溫聲問道:“你就不想問問,爹爹給你覓的夫家是誰麼?”
薑芷羽輕輕點頭:“知道,吳嬤嬤給我講了,父皇給趙家的公子賜婚了。”
薑崢問道:“那你對他滿意麼?”
還冇等薑芷羽回答,他就趕緊說道:“這個小子平時看起來雖然不著調,但是心腸很好,對長輩孝順,也從來不刁難下人,若你嫁過去,他會對你好的。”
說罷,便小心翼翼地看著她。
薑崢暗想,隻要她神情中有一絲抗拒,自己便毀了這樁親事。
“嗯……”
薑芷羽罕見地露出了一絲笑容:“其實我見過他。”
薑崢愣了一下,隨後便恍然:“那年除夕?”
薑芷羽點頭,從懷中取出一個小荷包,又從荷包裡麵取出一枚小小的爆竹:“那晚他偷我了一顆糖,然後還給我了一枚這個,說鐘粹宮太過冷清,有這個能熱鬨一些。”
聽到這話,薑崢心中一陣揪痛,眼眶都紅了幾分。
他用手心揉了揉眼睛,手心處的溫熱緩解了一些酸脹感,這才笑道:“既然你對他冇有惡感,那這樁婚事就這麼定了,爹爹會給你準備全荒國……不!爹爹要給你準備全天下最豐厚的嫁妝,讓你風風光光地嫁過去,以後若是那小子負了你,爹爹打斷他的腿!”
“嗯……”
薑芷羽乖巧地點了點頭,簡單地應了一聲。
薑崢有種一拳打在空氣中的感覺,卻又無可奈何,隻能幫她整理了一下髮絲,便吩咐曹公公把她送回鐘粹宮。
在薑芷羽離開後,乾清宮的氣氛頓時變得壓抑了許多。
不知過了多久,纔有一聲無力的歎息聲響起。
“唉……”
薑崢神色淒愴,他緩緩站起身,從櫃子裡取出一張麵具。
站在銅鏡前,將白色的毛皮麵具遮在上半張臉上。
一時間,他彷彿回到了那年那時。
那時的他,雖然已愈中年,卻依舊意氣風發。
他是一代帝王!
帝王的妃子可以有很多個,但真正能走入他內心的卻隻有兩個。
一個是皇後,他的妻子,雖未陪他曆經生死,卻在荒國最艱難的時候,一直站在他的身旁。
另一個便是薑芷羽的母親,也是他唯一的愛人,在他年近五十歲時給了他人生中第一份悸動,並且占儘了他餘生中所有的寵溺。
在銅鏡前呆立良久,薑崢纔將麵具收了起來,紛亂的思緒卻未因此停止。
若朕不是皇帝該有多好!
那樣的話,肩膀上便冇有家國的重擔。
冇有責任,便冇有早朝,那樣的話便能日日夜夜陪著你。
又豈會因為擔心誤了家國而……
殺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