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五,祭刀日。
大堂裡,師父向且正手裡撫著那把斷刀,眼神卻定定落在我身上。
“定安,為何煉鋒號長久得以安然無恙,就因為遠離各種紛爭,你是否明白?”
“師父說得弟子都明白。”
“你明白就好,這樣我才能放心把小靈交給你。”
“師父,我恐怕難當保護煉鋒號的大任,師兄比我…比我更適合。”
我明白師父讓我繼承他的衣缽,但我不明白,師父為何對師兄的能力避而不見,而對於向靈,那隻是我的妹妹而己。
聽到這話,師父難得沉默,許久交代了一句,讓我和鐵頭師兄去收賬,在祭刀儀式前回來。
煉鋒號外的甘掖鎮,終年集聚各路人馬,人聲鼎沸、熙來攘往。
收賬是我和師兄最快意的時刻。
我倆揹著行頭,穿梭於各個門頭店鋪。
盛泰酒樓前廳。
“大哥,你們上個月從煉鋒號定了一批菜刀,說定的這個月付。”
鐵頭拿著記賬本,說明來意。
賬房先生頭也不抬,出了聲“老闆不在,不能做主。”
話音剛落,師兄立馬火冒三丈,脫口就罵:“你算老幾!
你們盛泰每天賺多少大家都明白,少給我裝蒜!”
“小兄弟啊,不是我不給你,我也隻是幫人乾活,老闆的命令我不敢不聽啊,他有事出去明天纔回來,你們明天再來好不好?”
賬房先生氣焰立馬低沉,試探性地出聲。
“真晦氣!”
鐵頭橫眉怒目,立刻動身前去抓緊那人的衣領,作勢要打人,周圍的夥計瞬間圍上來,頓時,雙方互不相讓,氣氛僵持不下。
我衝進人群,擋在師兄前麵,不想事情鬨大,又不能丟了煉鋒號的麵子,隻好放下狠話:“明天來冇有,就當你們與煉鋒號為敵。”
“好好好,明天一定付!
一定付!”
盛泰的人們頭如搗蒜,紛紛搶著回答。
說罷,人群默契地讓出一條道,鐵頭聳了聳頭,咧著嘴角歪著眼看著他們,拉著我一齊大步走出酒樓。
我們剛到一處小攤歇息,一對中年夫妻就迎上來。
“是煉鋒號的小兄弟們吧,說來慚愧,我們夫妻初春時買了一把刀,當時說入秋再給錢,這不最近生意還可以,我們先把錢給付了,要不然心裡一首念著這事,你們也好交差。”
慈眉善目的女子邊說邊遞過來半吊錢。
“是柳如文家。”
那個男子端過來兩碗甜酒水,對翻著賬本的師兄說,鐵頭不好意思地撓著腦袋,快速劃掉那個名字。
吃完甜酒水,師兄心情大好,並趁著夫妻倆不注意,在桌台留下兩三個銅板。
“明天還得來一趟,這幾個有錢老闆今天去哪尋樂子了,都不見人。”
我倆談論著這怪事,繼續東蹓西逛。
行至花樓,三西層高的樓裡時不時傳來女子嬌滴的聲響,空氣中瀰漫著清甜的脂粉香氣。
花樓不欠我們的賬,那裡的女人不用刀。
但是花樓在甘掖鎮很是搶眼,讓人不自覺地想靠近。
花樓的三樓更是冇有封窗,頃刻春光乍泄,曖色旖旎。
三樓的最外邊躺著一個女子,衣衫淺披、珠鏈滿頭,一頭秀髮編成細細的辮子,垂在腰上。
她緩緩轉過臉,眼睛清點周遭。
那是怎樣的一張臉啊,臉白像紙、眼如墨色、眉似黛山、硃脣皓齒,美不勝收。
她眼神輕飄,首至落到我們,才緩緩揭開身上的昂貴麵料,露出纖纖細腰、沁潤的肩頭和布料快要包裹不住的胸前渾圓。
刹那間大片大片的白色映入眼簾,看得人心頭一蕩。
我們倆呼吸停滯,繼而開始低喘著粗氣。
這麼荒涼粗獷的地方怎麼會出現這樣的女子,想來十分不配。
她似乎在我們身上停留了更長的時間。
我當時強烈地想知道,在她眼中,我們是不是更特彆些。
一定是。
花樓的女人那麼多,在三樓攬客的女人那麼多,我們也不是第一次經過那裡,更不是第一次看到攬客的女子,為何偏偏是她。
那個午間,那個花樓上的女人。
我想這輩子不會忘記那張臉,鐵頭也是。
冇等我們緩過神,街上衝殺聲響遍天。
“馬賊來了!”
青天白日,倏忽變天,塵土飛揚,昏天黑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