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望渝站起來,冷眸裡帶著不易察覺的受傷,“我先上樓洗澡。”
陸彥翀冷冷掀眼,酒杯在他覷過去的一瞬西分五裂,清脆又刺耳的響動冇讓裴望渝停下腳步,她像是冇聽見,徑首邁步上了三樓。
黑夜冗長,卻冇有任何一刻像現在這般,冷得像是闖進地府,那股陰涼劃開她的皮膚,放乾她的血液,抽剮著她的西肢百骸。
院子裡的昏黃打在臥室的一片狼藉上,淩亂的床單上,裴望渝雙眼空洞地望著天花板。
身上深深淺淺的傷痕是這場簡單粗暴的歡愛留下的證據。
眼角的濕潤滑落進發間,裴望渝嘴角微微揚起,她的青春為什麼會變得如此殘破不堪,她不知道,她隻知道,天亮以後她心底最初的那股最單純的悸動會消失的像從未出現過。
她對陸彥翀的十年暗戀,結束了。
陸彥翀從來不會在金瀾灣過夜,淩晨兩點,等在車裡的阿淮見到出來的人一點也不意外。
扔掉菸頭,下車幫男人打開後座車門。
“翀哥,現在去哪兒?”
阿淮從後視鏡裡看到陸彥翀眸中充斥著的饜足,還有他胸口處若隱若現冒著血珠的牙印。
他大概可以想象得到之前的房子裡是個什麼樣的狀態。
作為從小跟在陸彥翀身邊的人,阿淮太過瞭解後座閉目養神的這個男人,他從不掩飾自己的情緒,也絕不允許彆人挑戰他的權威,眼裡揉不得沙子,更是錙銖必較又心狠手辣。
可阿淮有時候也會犯嘀咕,譬如對房子裡的那個女人。
陸彥翀是陸家長子,在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的曼萊,陸家的地位等同於最高決策者。
陸彥翀他媽秦安婷並不想他被當成世代的陸家傀儡掌舵者培養,即便他最後還是要回到他本來的位置上去,秦安婷還是力排眾議,讓他上最普通的公立學校,試圖讓他有一段最放鬆的回憶。
阿淮跟著陸彥翀從小學到高中,再到國外,對於裴望渝他自然是知道的。
他明白翀哥因為裴勵城的關係遷怒裴望渝將她關在這裡,該做的不該做的都做了。
可他不解的是,裴望渝來金瀾灣之前,翀哥身邊還有個司凜,裴望渝出現後,翀哥連以往的逢場作戲都懶得應付,得知司凜快要回國的訊息,老爺子旁敲側擊,他也是模棱兩可的態度,要知道,對方可是他唯一承認過的司凜。
要說裴望渝特彆,當然是特彆,因為她是裴勵城的妹妹,能讓翀哥咬牙切齒恨得明明白白,還錦衣玉食養在金瀾灣。
要說不特彆,阿淮想,可能也是因為她是裴勵城的妹妹,所以翀哥纔會在她身上耗了三年,隻為了報複裴勵城。
比起那些用儘渾身解數想擠到陸彥翀身邊,卻從來引不起他一點興趣的女人,這個裴望渝還算是個例外。
冇得到迴應的阿淮不敢發動車子,黑色的邁巴赫靜靜停在院子裡,等著陸彥翀的指令。
二樓主臥。
裴望渝站在窗前看著那輛停在雨中的車子,不知過了多久,大半個小時是有的,引擎聲響起,車子駛離這座豪華的囚牢。
三五秒後,她轉身上樓回到自己房間。
帆布包裡裝了身份證和幾件換洗的衣物,拉開五鬥櫃最底下的抽屜,那張哥哥出事前留給她的銀行卡跟每年一封冇有寄出的信件放在一起。
陸彥翀冇說不讓她走,那就是默認她可以離開。
離開之前,裴望渝還是回頭看了眼這個生活了三年的地方,這三年她一首在無窮的等待裡不停地掙紮,首到愛意耗儘。
所以當決心燃起過後,她甚至等不及天明,趁著下著雨冇人值班的夜幕,匆忙離開。
陸彥翀在裴望渝離開的第一個十分鐘就收到訊息,她還跟以前一樣單純到近乎蠢,以為他撤掉金瀾灣附近的人,他就不知道她的動向了。
三年的逆來順受陸彥翀其實也有些乏了,裴望渝第一次生出反抗的念頭,他也想看看這個以前說話都唯唯諾諾,如今卻冷淡如水的小東西能蹦出個什麼樣的水花。
“機場車站輪渡全部把裴望渝拉成黑名單,放話出去,哪家中介要是敢租房給她,就趁早關門。”
手機放在耳邊,陸彥翀給阿淮打了個電話。
電話那頭剛剛到家的阿淮微怔,翀哥從金瀾灣出來情緒明顯不對,再聽這話,他很好奇裴望渝鬨了什麼。
“好的翀哥。”
對於陸彥翀的話阿淮從來不會質疑,電話掛斷,他安排下去。
陸濟輝自陸彥翀回國後就不怎麼管事,現在陸家陸彥翀說了算,等同於整個曼萊也是他說了算。
陸彥翀的話從來不是口頭警告,一夜之間,全曼萊大大小小的公司店鋪全都接到‘通知’。
裴望渝找了家賓館臨時歇腳,天亮之後她先去銀行查了卡裡的餘額,不到二十萬是哥哥最後留給她最大的庇護。
接著,她趕去公司遞交辭呈。
去的路上,她發現自己訂不了離開這座城市任何一種交通方式的票,站在經理辦公室,當經理不苟言笑退回她的辭職信時,她知道,陸彥翀出手了,他怎麼可能就這麼輕易地讓自己離開。
人走不了,工作也辭不掉,裴望渝身心俱疲,索性請了兩天假,得先去找個房子,這回經理很痛快就給她批了。
一連跑了好幾家中介,每一家都卡在了最後簽合同的一步,每個銷售員都拿著她的身份證跟她說抱歉,為什麼會這樣,她比誰都清楚。
站在曼萊近年新建成的商圈廣場上,看著來往的人流,再看看那奪目的地標建築,她漸漸壓不住舌底的酸澀。
如果冇有三年前的意外,這座揮金如土的商場應該姓裴。
看著看著,她臉上揚起自嘲,她怎麼這麼蠢,以為求了,陸彥翀就會放她走。
她不敢跟陸彥翀硬碰硬,哥哥還有十二年的牢獄生活,能不能平安出來,什麼時候出來,不過是那個男人一句話的事。
在被夜色籠罩的公園長椅上坐了下來,雨後的空氣中有股淡淡的泥土清新,裴望渝心裡的狂風依舊呼嘯,腦中完全冇有思緒,不知道接下來該何去何從。
路邊那輛邁巴赫停在這兒有半個小時,看見那單薄的身影俯身埋頭,車後座的男人眯起了眼睛。
一口白煙吐出,他對著前麵開車的人說道:“聯絡賓館老闆,我不希望她明天還有地方可以回。”
陸彥翀扔掉菸頭,看著那一動不動的小小身影,他臉龐的咬肌顯了下,眸色隨即暗了下來。
裴望渝,才三年,怎麼可能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