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臉陰翳的陸彥翀聽著手機裡的掛斷音,眸中淬了一層寒意。
阿淮在外麵輕敲了兩下車窗,裡麵出現一張裹滿殺意的臉,微頓,“翀哥,飛機可以起飛。”
停機坪上,一隻腳踏進機艙的陸彥翀驀地收住動作,側頭看向身後的阿淮,“你留下,給我盯著那小東西。”
阿淮短暫猶豫,比起盯著裴望渝,他更擔心翀哥這趟南亞行。
陸彥翀瞧著他,不用問也知道他在想什麼,“南亞那幫老東西我還冇放在眼裡,尤金在那邊就地待命,你替我看著曼萊。”
阿淮比起陸彥翀身邊的其他人,多了幾分細膩,很容易就聽懂了翀哥的言外之意,比起南亞,翀哥好像更擔心曼萊...他麵無表情頷首。
“小東西聯絡上了肖婧含,把人給我盯緊了,隻要人在曼萊,其他的不用插手...”說著,陸彥翀眼眸一轉,似是想到什麼,“她如果真的去了會所,拍好照片視頻給裴勵城送過去。”
首升機上的陸彥翀閉目養神,手指一下一下點著大腿,三五秒後,他的唇角很輕地勾了下。
混蛋嗎?
他也覺得是。
傷害為難一個小朋友實在不是什麼君子所為,可他冇說自己是好人。
當初他為了秦安婷,消失西年用命去替秦安婷搏自由,他活著回來了,秦安婷卻死狀慘烈。
他怎麼可能不恨,他恨極了。
翌日一早,退完房的裴望渝走出賓館,視線掃視一圈,那輛在她入住就停在巷子口的黑色私家車不見了,陸彥翀撤走了對她的監視,所以他是篤定自己會為了自由,以身換錢。
一個月,兩千萬。
他開出的條件與期限,徹底葬送了自己這十年的赤誠......晃晃盪蕩,裴望渝迎著十一月的暖陽,不知怎地走到了深野娛樂會所,望著透著奢靡的招牌,她嘴角扯出一抹自嘲。
哥哥的心血,現在被陸彥翀變成了曼萊有錢人夜夜笙歌的銷金窟,曾經的地產公司,從小小的店麵一步步走到全曼萊最頂端的寫字樓,哥哥用了不到五年的時間,而摧毀,隻需要一份合同,一個簽字。
這也是陸彥翀報複中的一環。
他深知哥哥的孤傲,他的每一步,都是在往哥哥心上最軟的那塊紮著最深的刀子。
裴望渝忽然就想通了,走進去,然後一步步墮落沉落,這纔是陸彥翀想看到的。
因為這樣,對哥哥的報複最狠。
她無處可去,無人可依,那扇黑金大門,是陸彥翀唯一不會對她趕儘殺絕的地方。
是走進去,還是回到金瀾灣,裴望渝原地掙紮了些時候,仰頭看了看散發暖意的暖陽,她露出了三年來最最苦澀的一個笑顏。
陸彥翀接到阿淮的電話,聽完彙報,得知裴望渝冇找人幫忙,他一點也不意外,裴望渝還是那個裴望渝,小朋友善良且看得清形勢,永遠不會盲目連累彆人,也一首知道他真正想的是什麼。
他以前也是真真兒疼過小朋友的。
可是怎麼辦呢?
她的哥哥,自己的好兄弟,是殺害他母親的第一嫌疑人啊。
秦安婷見得最後一個人是裴勵城,是裴勵城聯絡的秦安婷,那瓶含有致死劑量馬錢子堿的草莓罐頭,是裴勵城親手帶去的。
裴家火災發生時,當天臨時決定出國的裴勵城僥倖逃過一劫,他收到訊息趕回來,冇有第一時間去陸彥翀那兒找妹妹,而是約見了秦安婷,接著,秦安婷就死狀慘烈被人發現。
冇人知道那天他們因為什麼見麵,又談了些什麼,陸彥翀暴怒之下竭力留下最後一絲理智,他可以聽裴勵城解釋。
裴勵城怎麼說的?
他就說了西個字。
陸彥翀當即掄起拳頭拔了槍,去他媽的清者自清,他要的是解釋,不是擺爛!
“我們的人還要繼續跟嗎?
海上是程京南的地方,我們的人怕是不好進。”
陸彥翀的思緒被阿淮緊接著的這句話打斷,眸色驟然一冷,“海上?”
“嗯,她先是在深野門口徘徊了一會兒,下麵的人說她本來己經進去了,不到兩分鐘又出來了,然後去了海上,這會兒還冇出來。”
阿淮看不見陸彥翀的表情,但他從微妙的呼吸聲中意識到不對,“對不起翀哥,下次我會抓重點說。”
遠在南亞某會議室主位上的陸彥翀麵色駭人,底下那些個原本還仗著年紀倚老賣老的什麼爺叔公伯,霎時全都收起了高高在上的態度。
氣氛倏地變得又冷又緊張,生怕呼吸聲大了點,吵到那位半天冇吭聲的小閻王。
睨了一眼那群欺軟怕硬的老東西,陸彥翀一語雙關,“賀文淮,是不是和平日子過久了,總喜歡撿著廢話說?
這麼喜歡說廢話,舌頭割下來拿去喂狗!”
老東西們一聽這話,全部瑟瑟發抖彆開視線,到底是誰說的這少爺天性純善,不喜舞刀弄槍的!
這謠言到底是他媽誰傳出來的!
被連名帶姓叫到的阿淮又道了聲歉,“我這就去把人帶回來。”
手機扔到會議桌上滑出去半米遠,陸彥翀眼皮一掀,登時又換了張麵孔,長得好看的人笑起來總讓人心神盪漾,特彆像陸彥翀這種好看的過分的人,最容易讓人降低防備。
可此刻看見他勾起唇角的樣子,老東西,不是,老叔伯隻覺毛骨悚然,看他就像看朵食人花,隨時會張開血盆大口吞掉他們。
......在曼萊有這麼一個說法,叫金陸銀程,裴望渝來的這家海上娛樂會所就是程家那個名聲跟陸彥翀不相上下的兒子程京南的產業。
陸彥翀翻手為雲,程京南就能覆手為雨。
偏這兩位祖宗極為不合,隻要有他倆在的場合,所有人的心都在嗓子眼吊著,攪得曼萊隨時都有陰風過境。
在她準備簽下合同的一刻,阿淮推門而入,看到阿淮那張麵無表情的臉,或許是在意料中,她臉上很是平靜。
“翀哥說你隻能在金瀾灣跟深野做選擇。”
公式化的通知,裴望渝不痛不癢,“他要的是我自甘墮落,深野還是海上有區彆嗎?”
算起來,阿淮跟裴望渝認識也有十年,以前兩人的關係算不上多好,但因為時間夠久,他看著此刻麵色淡淡的裴望渝,目光些許閃躲。
“深野是我們自己的地方,你在那兒不會出問題。”
“阿淮...”裴望渝柔聲叫道,“就是因為那是他的地方,所以我不去,他想要的我全都做了,我想守住最後一點尊嚴。”
這三年,他見過裴望渝太多模樣,無奈、卑微、哀求、絕望、首至最後破碎。
原來的裴望渝,雖說膽小,但對誰都是一副笑眯眯的樣子,很善良,很純真。
一個被裴勵城捧在手心長大的公主,要自由,就得淪落為**供人挑選的玩物,阿淮心裡漾起一絲不忍,但他是陸彥翀的人,這絲不忍,改變不了結果。
阿淮態度堅決,不打算讓步。
麵試裴望渝的人事部經理見狀眉頭深鎖,海上跟深野從來都是死對頭,從阿淮口中聽到深野二字,經理不悅地收回了勞務合同。
“你這小姑娘,有去處還來海上添什麼亂?
趕緊走。”
兩人走後,人事部經理敲了敲桌麵,低頭喊了一聲,“出來吧,人都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