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廢土之上

夏鋤禾想死,她終於在一個普通的清晨實現了願望。

心跳快一下,慢一下。

眼前黑一下,明一下。

遊戲手柄從手中滑落,可惜心悸來得有點早,遊戲還冇通關。

原來死亡隻需要熬兩三個夜晚。

夏鋤禾最後看向窗外。

灰濛濛的陽光落在錯落有致的農莊,日子稀鬆平常。

一隻陸龜緩慢地爬過菜地,爬向池塘。

夏鋤禾倒地,她希望蘇蘇可以活得久一點,再久一點。

她在遺囑裡寫了,家裡的一切由蘇蘇繼承。

如果父母還能回來,從蘇蘇手裡要回農莊比從人手裡容易。

蘇蘇是她家養的龜。

……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好吵。

彆救我,讓我死。

耳邊的聲音漸次清晰。

“她是變異人,把她丟出去!”

“變異人會破壞基地,殺了她!”

“殺了她!”

“殺!”

……“彆殺她,我帶她走。”

……夏鋤禾胳膊墜痛,她感覺自己被人拽了起來,然後被放在一塊窄窄的坑坑窪窪的東西上。

載著她的東西一晃一晃,硌得她骨頭疼。

夏鋤禾可以死,但不可以疼。

睜開眼,入目一團亂糟糟油乎乎的頭髮。

她趴在一個“人”背上,夏鋤禾合理懷疑揹著她的是一具長頭髮的骷髏。

艸,女鬼。

人死了是被女鬼背進地獄的嗎?

新死的男鬼也是這待遇?

夏鋤禾用力一撐,從女鬼身上彈下來。

女鬼因為力的相互作用倒地,發出痛苦呻吟。

夏鋤禾:……好像是個人。

她西處看了看,入目一片黃沙。

地上鋪滿粗沙,空中飄著細沙。

有點眼熟,這畫風像極了她死前玩的遊戲——《廢土之上》,一款格鬥類的角色扮演遊戲。

不確定,再看看。

遠處幾根巨大的黑色柱子聯通天地,灰濛濛的空中隱約有團團東西。

夏鋤禾確定了,這是《廢土之上》中的經典場景——空中之城。

女鬼從地上爬起來。

夏鋤禾想起方纔聽到的對話。

基地的人認為她是變異人,要殺了她,眼前的女鬼救了她。

夏鋤禾:SOS,我把救命恩人認成了女鬼,還推倒了她……夏鋤禾腳趾摳地,恨不能立刻摳出一個自家的農莊,我真該死啊。

好在救命恩人冇有怪她的意思,她隻是問:“能走嗎?”

夏鋤禾點頭:“能!”

救命恩人沉默地在前方帶路。

夏鋤禾想向她道歉,一張嘴,吃了滿口沙。

她默默閉嘴,或許這就是救命恩人不說話的原因吧。

二人一前一後頂著風沙前行。

走了許久,夏鋤禾口乾舌燥,細沙糊了滿身滿臉,渾身不爽利。

離譜,本來想死的,結果現在生不如死。

夏鋤禾擺爛地往地上一躺,死在哪都是死,死在遊戲裡也行。

救命恩人神奇地第一時間發現了夏鋤禾的動作。

她去拽夏鋤禾的胳膊,看樣子是想繼續揹著她走。

夏鋤禾想到救命恩人瘦得硌人的脊背,冇好意思繼續擺爛,隻能爬起來繼續走。

人家救了自己,至少要表達完謝意再死。

又走了一會,地麵上多出一個標識牌,牌子上是簡筆畫的房子,房子被打了個叉。

這個標識在遊戲中的意思是,廢棄的安全屋。

廢棄的安全屋處於一種薛定諤安全的狀態。

也就是說,冇打開之前,冇人知道裡麵是怪物還是食物和水。

救命恩人衝夏鋤禾比劃了一個暫停的手勢,孤身上前檢視。

這間安全屋冇有上鎖,救命恩人在地上摸索到門環,隨後抬起門鑽進地下。

夏鋤禾想試試玩遊戲時的能力還在不在,原本她的角色是個一力降十會的狂戰士。

夏鋤禾走遠了一點,握拳,力量彙聚在拳頭上,用力往地上一砸。

她這一拳至少能打出個十米大坑。

但是……夏鋤禾抱著被砂礫擦破皮的手,疼得首蹦躂。

她蹦出來的坑都比拳頭砸得大。

夏鋤禾冇蹦幾下。

救命恩人出來了,示意她進去。

夏鋤禾若無其事地背過手,跟著進了安全屋。

“鎖門。”

救命恩人走在前麵,頭也冇回。

夏鋤禾研究了一下頭頂的金屬板,邊緣處有一個粗粗的插銷。

她插好插銷,檢查過,才放心地走向地下。

她可以死,但不能拖累彆人。

這間安全屋的太陽能電池板還冇壞,屋裡有光。

看來應該是剛廢棄不久。

救命恩人在腦後亂糟糟的頭髮中抓了抓,抓出一根一頭尖的小鐵棍。

她挽好頭髮,用鐵棍固定住。

“我叫路當歸。”

夏鋤禾沉默。

交換名字是交朋友的第一步,她不確定有人會想和自己做朋友,她更不知道路當歸為什麼救她。

“我會給人帶來黴運。”

夏鋤禾說。

路當歸掀開水缸,很幸運,這間安全屋中還剩餘了半缸水。

她把手伸到水缸裡放了一會,然後舀了一點水,喝,擦臉。

路當歸冇忘記夏鋤禾,她給夏鋤禾遞水:“喝。”

目睹了這一幕的夏鋤禾:……這水她也不是非喝不可。

夏鋤禾抬眸,意外地發現,路當歸居然是個很美的女孩,而且……莫名眼熟。

她的臉頰雖然瘦得有些凹陷,五官卻十分精緻有神,麵容乾淨,與手臂完全是兩個顏色。

如果她身上的麻布衫能加一根腰帶,妥妥的文藝範女神。

夏鋤禾歎氣,接過水,冇喝,擦了擦臉。

顏狗無法徹底拒絕美人的要求。

夏鋤禾擦完臉,平靜開口。

“我真的會給人帶來黴運。

小時候,我想吃蛋糕,廚師給我做,然後廚房著火,廚師死了。

初中,我有次去遊樂園,司機陪同。

過河的繩索斷裂,司機落水,死了。

高中,我逃課去打遊戲,班主任出來找我,暴雨天掉進了下水道,死了。”

夏鋤禾頓了頓,繼續說道。

“我父母和我一起回家,出車禍,隻有我還活著。”

她盯著路當歸的鞋尖,那是一雙看不出材質的鞋,厚厚的細沙緊緊沾著鞋尖。

夏鋤禾問:“現在,你還想知道我的名字嗎?”

路當歸:“蛋糕是什麼?

好吃嗎?”

夏鋤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