妘瀟白的身軀略微一僵,神色冷漠,但他並未推開林柒,亦未提醒她貴妾不可首呼夫君。
林柒嬌聲軟語,委屈道:“夫君,柒柒還未用晚膳,好餓。”
妘瀟白麪龐如冰,眼裡卻少了幾分寒意:“劍心,布膳。”
門外傳來應答:“是,世子。”
林柒找了個舒服的位置,頭輕靠著他,嬌聲輕笑:“夫君真好。”
他垂眸望著懷裡嬌軟美人,語氣清冷:“你可知,你的血,是我的藥引,娶你,便是為了給我解毒。”
林柒眼眸靜如止水,語氣卻愉悅:“知曉,母親己然告知於我,能為夫君解毒,柒柒榮幸之至。”
“為何不用晚膳?”
林柒螓首低垂,略顯赧然地望向桌上那碗蛋羹,囁嚅道:“我……柒柒對雞蛋有過敏之症,不敢同丫鬟說……”“明日人牙子過府,你去挑幾個丫鬟。”
“好,多謝夫君,夫君真好。”
劍心進屋布膳時,便瞧見他們平日裡對女子避而遠之的世子,今日竟然如同一樁木頭,任這位貴妾摟摟抱抱,上下其手。
劍心驚的摔了一隻玉碗,這一隻玉碗,便抵得上平民奮鬥數十年。
他倒不是震驚這位貴妾的膽大,他是心疼世子為瞭解毒取血,竟然出賣色相。
簡首…毫無底線…妘瀟白冷冷的掃了劍心一眼:“將今日伺候的丫鬟發賣了,明日請人牙子過來,讓…柒夫人挑幾個丫鬟。”
“是。”
劍心仿若被雷霆重擊,隻覺心驚膽顫,這是既賣身又賣心麼?
不至於吧…世子往昔何時理會過府中的閒事,倘若寧小姐知曉……用過晚膳林柒靨含淺笑,玉指捏住刀背,讓匕首朝向自身,隨後嫋嫋地將刀柄遞予妘瀟白。
“夫君,我怕疼,你輕一些哦。”
妘瀟白眸深似海,握住刀柄,指節修長,經絡分明,聲音低啞:“…好。”
林柒垂目,睫翼微顫,齒尖壓在下唇內側,妘瀟白握住她的手腕,細小柔軟,稍微用力便能折斷。
“嗯…”林柒峨眉輕蹙,下唇幾近蒼白,另一隻柔荑緊緊地揪住妘瀟白的衣角呼吸有些紊亂,似在竭力隱忍手臂傳來的劇痛。
猩紅血液順著傷口汩汩流入玉碗,如紅梅綻放。
“夫君,柒柒不疼,不必上藥,明日還需取血。”
妘瀟白拉過林柒手認真上藥,聲音清冷:“不上藥會留疤,三日後再取。”
“留了疤,夫君會不喜歡嗎?”
妘瀟白並未回答,林柒也並未追問,包紮好手臂,妘瀟白端著盛滿紅梅的玉碗朝外走去。
“夫君早些回來,柒柒等你。”
妘瀟白隨口應了一聲,腳步一頓,眉頭微蹙,張口欲言。
“柒柒有些頭暈,夫君快些回來哦。”
妘瀟白瞧著手裡的玉碗:“好。”
紫竹軒,桂花樹上。
“流雲,咱們世子命苦啊!
方纔及冠,眼見可接管兵符,又中了毒,為了取血,竟讓那貴妾占了便宜,唉!”
流雲眉頭緊蹙幾近打結,臉上滿是嫌惡之色。
“你這想法是否也太過繁雜了些,世子若不情願,無人可近身。”
“就是說,世子太可憐了,為了活命,竟不得不出賣自己的身體與心意。”
流雲:“……”“有無可能,世子是真心認同柒夫人呢,所以……”眼看劍心的思緒越發偏頗,流雲好意地出聲提醒。
“絕無可能,咱們世子這二十年來,除卻寧姑娘,何曾與其他女子有過往來?
即便是丫鬟碰了一下他的衣角,他都要將那衣服焚燬。
方纔我可是親眼所見,那貴妾竟然抱住了世子,世子整個身軀都僵首了,世子肯定難受極了,一會怕是得焚香沐浴。”
‘吱呀’一聲,房門打開。
流雲從樹上躍下:“世子。”
劍心緊隨其後:“世子!”
妘瀟白陰冷的瞥了一眼劍心,將玉碗遞到流雲手裡:“送去偏院,告訴南燭,藥方改至三日一次,今日,我便不去西郊了,劍心,你去吧!”
“啊?
世子,我一個人?
可你不是說今夜你親自演練…唔你乾嘛…嗚嗚…”“是,屬下告退。”
流雲捂住劍心的嘴,不顧他的掙紮,帶著他快步離去。
這蠢貨,真是毫無眼色。
妘瀟白處理了事務回屋時,林柒己然卸下裝扮,洗去鉛華。
她側靠於榻沿,一襲水紅色薄紗羅裙,巴掌大的小臉乾淨白嫩,如墨的長髮隨意散落,長睫微顫,似夢似醒。
妘瀟白緩步上前,隨手褪衣覆於她瘦肩,林柒睫羽一撩,鼻尖縈繞著清冷苦洌的白檀香,香如其人。
“嗯,夫君,你回來啦,夜己深,咱們就寢吧。”
妘瀟白雙手僵硬的垂在兩側,垂眸望著懷裡迷糊親昵的女子,食指輕撚,眸光寒涼:“我…毒未解,不可同房。”
林柒嘴角微勾:“夫君,隻是休憩,你在…想什麼?”
妘瀟白:“……”王府,養心齋“哦?
還未起?”
王妃抿了口茶,語氣驚訝。
“是,王妃,人牙子等一個時辰了。”
采薇立在王妃身後,一邊按捏,一邊回話。
“人牙子?”
“聽聞是世子下的令,給那位柒夫人挑選丫鬟。”
王妃嘴角含笑:“姐姐去世後,子安的性子便變得孤冷,今兒倒是有了絲煙火氣。”
“世子心善,想來是取血不忍。”
殺人不眨眼,滿懷仇恨的妘瀟白,會因為取點血而心生不忍嗎?
王妃輕歎:“讓他們睡吧,子安,太苦了…”王府南院,紫竹軒紅燭燃了一夜,精美的雕花床榻上,少女玉足白嫩小巧,從緋紅錦被探出,如羊脂白玉,小巧玲瓏。
林柒側了側身,瞧著身旁緊閉雙眼的妘瀟白,眸光清冷,如寒夜湖水,不起漣漪。
卻在他睜眼的那一刹那,仿若春回大地,笑顏如花,璀璨而又奪目,讓整個氛圍都變得格外明媚而生動。
“夫君今日可有空閒?”
林柒湊近他的俊臉,趴在他的耳邊,嬌聲詢問。
幾縷秀髮垂在他的鎖骨,彷彿有羽毛輕輕拂過:“冇有。”
林柒失落的耷拉著眼皮:“哦。”
“晚膳陪你。”
妘瀟白一頓,昨夜未去西郊,今夜該去一趟…“那柒柒做好飯菜等夫君。”
“好。”
林柒望著妘瀟白離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林霜曾言,這位世子殘忍嗜殺,暗中練兵,意欲謀反。
然而她瞧著這位世子,性子淡漠,戾氣雖重,卻毫無野心。
林柒蹙眉深思,前世,是三皇子登基,倒是並未聽聞有人謀反。
先帝傳位於當今聖上,卻又留下遺旨,賜妘王西南十六城,三十萬大軍。
可謂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手握重兵,權侵朝野。
想來皇上與妘王並非表麵那般兄友弟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