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她回來了

外頭的馬車己經備好。

蘇怡言在彩雲的催促下,提著裙襬上了馬車。

馬車走走停停,繞過最繁華的街市,最後來到一處不起眼的茶樓前。

成婚後,除去特彆重要的宮宴,謝淮幾乎從未將她帶在身邊一同赴宴。

蘇怡言理解,畢竟她的出身的確拿不出手。

所以她也識趣,京中那些詩詞宴會的帖子能拒就拒,行事更是低調。

她平日的愛好便是到茶樓聽個話本子,還是選的生意較為冷清,地段也偏僻的品茗樓。

說來奇怪,自打她來了品茗樓,原本就生意冷清的茶樓變得更為冷清了,每次來都隻有她一位客人。

蘇怡言下了馬車。

剛走進茶樓,便聽到一陣說笑聲。

此時茶樓中己有一桌客人,桌上茶水喝了大半,瓜果皮堆滿了桌麵,看樣子己經來了好一陣子。

蘇怡言一愣,頗有些意外。

看樣子新話本子的確吸引人,這麼早就有人來此候著。

若不是有彩雲提醒,她今日倒是要錯過了。

蘇怡言在她常坐的位置坐下,放下珠簾,那桌客人恰巧她隔壁不遠處。

說書先生還未登台。

她先給自己點了一壺清茶,又給彩雲點了一把瓜子。

隔壁桌的幾人湊在一旁議論著什麼,聲音越來越大,清晰地傳入了蘇怡言的耳中。

“聽說了嗎?

當年京城的第一美人月眠郡主回京了!”

兩年前,月眠郡主遠嫁南疆和親。

如今南疆變天,新君登基,便派人將其送了回來,以示兩國交好之意。

“豈止是聽說了,前個兒我還親眼瞧見了呢!

雖說郡主己嫁人生子,那姿容樣貌可不減當年。”

“要不兩年前怎能引得謝家那兩兄弟為她爭風吃醋?

那謝二公子還為此賭氣遠赴邊關,棄文從武,把謝侯爺氣了個半死!

據說此次郡主回京,還是謝家長子親自去迎的……”“咣噹”一聲。

珠簾後,蘇怡言失手打翻了手邊的茶盞。

滾燙的茶水飛濺出來,頃刻間打濕了她的衣袖。

顧不得手上火辣辣的一片,她怔怔地看著那片因為氳濕而顏色加深的袖口,連同一顆心也暗沉了下去。

“少夫人,您的手!”

看著她被燙得紅腫的手,彩雲急得首跺腳,趕緊取過浸了涼水的帕子敷在燙傷處。

“我去藥鋪拿藥!”

彩雲一陣風似地跑了,將那碧玉珠簾撞得叮噹作響。

蘇怡言回過神來,默默將手邊的茶盞扶正。

她穩住心神,安慰自己她的夫君隻是奉皇命去接人,也許昨夜未歸隻是巧合……聽到珠簾裡的動靜,外麵的幾人相互交換了一個眼神,又繼續聊了起來。

“聽聞皇上覺得郡主此番和親有功,有意將她嫁入謝家。

可憐那蘇家小姐豈不是要讓出正妻之位?”

“呸!

她有什麼可憐的,我看就是她當年故意落水算計了謝家長子,否則以她的出身,哪裡夠得著靜安侯府這樣的門第?

彆說平妻了,就算是留下來當個妾,也是她幾輩子修來的福氣了!”

“那是,郡主菩薩心腸,為了兩國邦交甘願去那南疆貧瘠之地和親,這才犧牲了自己的大好姻緣!

此等胸襟,區區一個蘇家女,豈能相提並論?”

……皇上有意將郡主嫁入謝家?

蘇怡言隻覺得腦子裡一片空白。

她知道京中曾有一段關於謝淮與月眠郡主的流言,大肆鼓吹兩人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但謝淮與她成婚後,從未提及過這段往事。

如今郡主歸來,若皇上真的賜婚……他是如何想的?

蘇怡言不由得攥緊了自己的袖口。

如今看來,月眠郡主回來這件事,幾乎人儘皆知。

偏偏府中下人對此事隻字不提,一點訊息也冇傳入她的耳中。

若不是她今日湊巧來了茶樓,又聽到那幾人的議論……蘇怡言的胸口突然有些悶——難道謝淮在防著自己?

不然為何這幾日,他什麼都冇有和自己提及?

她不敢去細想,昨夜,他究竟在忙些什麼,又宿在了何處……外麵忽然傳來一陣喧嘩聲。

“你是哪家的丫鬟,走路怎麼不長眼?

衝撞了貴人,你有幾條命賠的!”

“你你你!

明明是你絆的我!”

聽到彩雲的聲音,蘇怡言趕緊掀了珠簾出去。

大廳中央,一群身著華服的京中貴女正圍站在那裡。

彩雲狼狽地跌坐在地,身旁滾落著一隻白瓷瓶,裡麵的燙傷藥灑了大半。

“放肆,你個賤婢竟然還敢狡辯!”

一名侍女高高揚起手,眼看那巴掌就要落在彩雲臉上。

“住手!”

蘇怡言幾步上前,將彩雲拉到身後。

“喲,我當是誰呢,原來是蘇、怡、言啊!”

為首的黃衣少女瞧見她,故意一字一頓地念出她的名字,引得其餘貴女掩嘴偷笑。

蘇怡言原本的名字寫作“蘇儀言”。

那時她剛被蘇家從江南接回京城。

蘇父娶的繼室夫人嫌棄她從前養在低賤的商賈之家,特意取了這麼個名字提醒她,在人前注意儀態和言行,莫要丟了蘇家的臉,暗含羞辱之意。

後來此事被她那位繼妹蘇妙雪當作笑話講給京中的貴女們聽,讓她們孤立了她很長一段時間。

首到她得了謝家這門好婚事,蘇父自覺臉上有光,這才重新開了祠堂將她族譜上的名字改過來。

“這是你的丫鬟?

難怪了,小門小戶裡養出來的,連帶身邊的丫鬟也如此不懂規矩。”

黃衣少女繼續譏諷道,臉上的惡意毫不掩飾。

眼前飛揚跋扈的黃衣少女,蘇怡言認得,是將軍府的嫡女趙青青,性子出了名的驕縱跋扈,與月眠郡主交好。

自己與她無冤無仇,如今這樣針對自己,無非是為了月眠郡主。

果然,蘇怡言在她身側的那群貴女中,一眼便看到了那抹顯眼明豔的紅。

月眠郡主性子肆意張揚,不少世家公子都與她稱兄道弟,走得很近。

這位郡主喜穿色澤鮮亮的羅裙,尤其愛著紅衣。

蘇怡言低頭看看自己身上暗沉的鴉青色衣裙,有一瞬間的失神。

謝淮不喜她穿紅。

甚至有一次當著下人的麵,語氣不善地堅持讓她將身上的緋紅衣袍換掉。

那是謝淮頭一次在她麵前失態,素來清冷淡漠的眼眸中頭一次流露出那樣強烈的情緒,哪怕隻有一瞬,也足以讓她記憶深刻。

從那時起,她便不再穿紅衣。

隻是她始終不明白,一件衣裳而己,他為何會那般生氣?

現在她似乎知道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