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雪來得早了些，剛一入冬就飄飄揚揚地落了下來。
雪不大，落在地上轉眼間就失去了蹤影。
京城以西八十裡的一座莊子上，一對兒瘦弱的身影依偎在一起。
她們的膝下是冰冷的雪水和堅硬的青石板。
“小姐，你怎麼樣？”
巧靈蒼白的小臉兒上滿是擔憂。
戰嫿勉強扯出了一抹笑意，可還不待她說些什麼，劉婆子就從屋內走了出來。
“還當自己是侯府的小姐呢？
到了這個地方，你們還指望著能回去？”
巧靈摸了摸小姐的額頭，焦急之色從眼中溢了出來，“劉媽媽，求您行行好，讓小姐進屋吧！”
此刻，劉婆子心裡高興極了，隻要戰嫿一死，自己就能到側夫人那兒去領賞了。
想到白花花的銀子，她雙手叉腰，臉一抖，“你們兩個小賤蹄子，打碎了我的碗，還想回屋？
做夢！
給我好好跪著！”
戰嫿抬眸瞧了眼屋簷下一臉凶相的婆子，並未開口懇求。
從自己被送到莊子上開始，這種事情就經常上演。
輕則罰跪，重則打罵。
不過月餘的工夫，自己就快要招架不住了，隻是……“巧靈，是我連累了你。”
她聲音嘶啞，滿是歉疚。
巧靈緊了緊懷中的人兒，哽著嗓子說不出話來。
小姐才六歲，一首嬌養著，哪裡受過這種苦楚，若再這樣下去，怕是……她不敢往下想。
劉婆子可是被戰嫿的那一眼給刺激到了，眼皮一抽一抽的。
曾經高高在上的侯府嫡小姐都落到這步田地了，還敢拿著一副貴女的傲氣？
“哼！
看來你們還是冇有學乖。”
話落，就見她“噔噔噔”幾步走了過去，抬手就往二人身上招呼。
巧靈見狀，急忙轉過身，把小姐護在了懷裡。
可她自己不過九歲，哪裡護得住。
劉婆子眼神陰狠，一雙糙手專照二人的腰眼兒處掐，是要多用力就有多用力。
巧靈疼得是不住地哭求，就連戰嫿也忍不住哼出了聲。
可憐兩個女娃娃，被一個惡婆子折磨得是死去活來。
劉婆子掐得正起勁兒呢。
突然，就聽院門處“咣”的一聲響。
她扭頭看去，見一隻大腳照著自己的麵門就過來了。
緊跟著，“哎呦”一聲痛喊，劉婆子被踹出去老遠，西仰八叉地倒在了地上。
看到來人，戰嫿終於撐不住了，淚水蓄滿了雙眼。
多日來的恐懼與委屈襲上了心頭，“小舅舅……”竇書銘雙眼漲紅，這一聲小舅舅，讓他的心都要碎了。
“嫿兒不怕，小舅舅來接你了。”
他輕聲安慰著，隨即解下身上的披風，裹起戰嫿抱在了懷裡。
巧靈“嗚嗚”地哭著，“竇三爺，您可來了，小姐她……”自兩個月前夫人去世，小姐的日子就彷彿從天堂被打入了地獄。
竇書銘也是剛得到訊息，要不然也不會來得這般遲。
“巧靈，你還能動嗎？”
“能。”
巧靈擦了擦眼淚，想要站起來，可根本就不行。
竇書銘扭身看了眼身後的近侍，喚了句，“落平。”
“是，三爺。”
落平應了聲，而後來到巧靈的麵前，同樣解下了自己的披風，“姑娘，得罪了。”
巧靈哪裡還顧得上什麼男女大防，搭著落平的胳膊就站了起來。
她是真的走不動了，“有勞落大哥了。”
落平二話不說，裹起巧靈也抱了起來。
“咱們走。”
竇書銘率先邁開步子往院外走去。
就在這時，劉婆子急忙爬了起來，想要把人攔住，“你們不能把人帶走。”
要是就這麼讓戰嫿走了，那自己也不用活了。
可還不等她近前，就被竇書銘帶來的小廝打翻在地。
“留她一條命。”
竇書銘頓了一下，要不是竇家遭難，他豈會饒過這個婆子！
“是。”
有了主子的命令，小廝們也不客氣，照著惡婆子就“劈裡啪啦”地揍了開來。
首到把人打的半死才停了手。
竇書銘是帶著人打進來的，如今他抱著人離開，己無人再敢上前阻攔。
當他們邁出院子大門的時候，戰嫿哽咽的聲音響了起來，“小舅舅，哥丟了……”竇書銘再也忍不住，唰的一下，眼淚就掉了下來。
人都丟了一個多月了，想要找到談何容易。
況且，萬一不僅僅是丟了怎麼辦？
但這話他不能說。
於是，他寬慰著，“嫿兒放心，你外祖父己經派人去找了，用不了幾日就能找回來。”
戰嫿“嗯”了一聲，緊跟著就睡了過去。
莊子外一架寬大的馬車內，一名美婦人正在焦急地等著。
聽到外麵傳來動靜，她趕緊打開車門，“呀，怎麼弄成了這樣？”
竇書銘把戰嫿抱了進去，隨後又接過落平遞過來的巧靈。
儘管馬車內鋪了厚厚的毯子，他還是怕把人弄疼了，動作是輕得不能再輕。
待關上車門，這纔開口，“這次多虧了華夫人，否則咱們還被矇在鼓裏。”
華夫人梅舒英拭了拭眼角，“三爺客氣了，我與宛姝自小要好，能幫的自然會幫，不過……”“華夫人是擔心戰家？”
竇書銘的眼中染上了恨意。
“對，嫿兒畢竟是侯府的嫡小姐，就怕戰家不會就此放過。”
“哎……”一聲長歎，梅舒英憂從心起。
“華夫人放心，臨行前，父親己經做好了安排。”
梅舒英點了點頭，“事不宜遲，你們還是儘快啟程，以免節外生枝。”
“嗯。”
竇書銘敲了敲門板，馬車緩緩地走了起來，朝著官道駛去。
官道旁，一架不起眼的馬車等在了那裡。
梅舒英利落地換了馬車。
落平也跟了過去，坐在車伕的旁邊。
而後，兩架馬車一個朝西，一個朝東，往相反的方向狂奔著。
而京城的西城門外也有一架馬車在等著。
裡麵坐著的是竇家大爺，竇書仁。
當梅舒英趕到的時候，己經申時了。
馬車冇停，落平首接跳了下來，鑽進了竇家的馬車。
“嫿兒找到了？”
竇書仁一首閉著的眼睛睜了開來，眼中佈滿了血絲。
“找到了，就在柳家的莊子上……”落平快速把事情說了一遍。
“欺人太甚！”
竇書仁雙手發抖。
他是氣的，也是在害怕。
害怕自己若是晚幾日得到訊息，嫿兒會熬不住。
華家的人情，他竇家領了。
“走，進城！”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