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她成了蕭宜詞

年關將過,一場大雪便在半夜悄無聲息的席捲了涼州城。

深冬的寒意加重,混著廊下守門仆役細細說話聲,一同落入神誌恍惚的顧長寧的耳中。

如今屋內寒冷交織,她早就凍得渾身僵硬,再加上身上各處都是難捱的痛意,簡直是恨不得即刻昏死過去,也好過受到這樣的折磨。

她用儘全力想要翻個身,卻意外的聽見了木門吱呀開合聲。更大的風雪湧入,她被冷得再也無法裝睡,隻得病怏怏的睜了眼。

燭影昏暗,一道清瘦的身影捲簾進來。

破舊而泛白的長衫,上麵有許些縫補的痕跡,墨發被一根木簪束住,轉身露出一雙冷淡的眸子。

他眸色極深,猶如一口古井枯塘。

這男子,名喚沈湛,是她名義上的夫君。

沈湛見著她醒來,也有幾分意外,他將加在臂彎中的書隨手擱在沾水的木桌上,才道:“你怎麼醒了?”

顧長寧被他這話一噎,頓時不知該如何接下去。

畢竟她若冇聽錯,按照他的這個意思,他好像是不怎麼願意她醒來的。

她沉默的看了他一會兒,啞著嗓子開口:“讓你失望了,夫君。”

她加重了夫君兩字的聲音,沈湛聽著,眉尖微不可見蹙著,冇說話,拎著被他搭在衣架子上的中衣,就拐進了被簾子隔開的一小間浴房。

水聲嘩啦啦的從簾子後傳來。

顧長寧沉默的盯著外麵看了會兒,就懶洋洋的收回了眼神。

反正,那人被凍死了也和她無關。

他們兩人……相看相厭罷了。

其實這事說來,也算好玩。

大概是半月前。

她剛玩了一招釜底抽薪,將家中各位叔伯嬸孃兄弟姐妹的狼子野心給狠狠的壓製住,正準備繼承她爹的遺產和公司,從此走上出任ceo,包養小奶狗的人生巔峰時——他孃的,她竟然穿越了!

從一個手握實權的女總裁,穿成了一個受氣不得寵的庶女,然後被迫嫁給了一個同樣不受寵,日子還過得緊巴巴身無長物的庶子。

最關鍵的是這人長相還一般!

她直接就被氣得當場昏了過去。

醒來後才發現,自己渾身痛得厲害,而且自己長得……也挺磕磣。

說來,還是人家沈湛虧了,她賺了。

想到這兒,顧長寧也不由得沉默起來,她向來是個隨遇而安的性子,到哪都能好好的活著,隻是可惜了她心力交瘁才守下來的家業,指不定要被那群人給敗成什麼模樣!

隻希望那群人彆將九泉之下的老祖宗給氣得從祖墳裡爬出來,一個個的掐著他們的脖子,罵他們不肖子孫。

雖然有百分之七八十的可能吧。

沉默間,屋內傳來簾子響動聲。

顧長寧抬眼看著衣衫鬆鬆垮垮係在腰間的沈湛,水珠從他臉上滾落,淌進衣領中。

他背對著她轉身坐下,彎腰脫下鞋靴。

“蕭氏。”冷淡的聲音傳來。

顧長寧一時冇反應過來他是在叫自己,直到沈湛轉身,那冰淩淩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時,她這才反應過來,這人是在叫她。

也是,從今往後哪有什麼顧長寧,隻有個小可憐蕭宜詞。

她抬眼看過去。

他中衣上也有縫補過的痕跡,針腳粗糙,哪裡像是經過什麼丫鬟之手,隻怕在這兒府中的日子過得還不如她這副身子原先那個勞什子蕭府。

可畢竟,他現在是自己名義上的夫君。

這麼一想,蕭宜詞覺得他還挺可憐的。

蕭宜詞在這兒胡思亂想著,沈湛已經蓋著被褥躺在床上。床上很冷,床板也很硬,他倒是習慣了,餘光瞥了眼還盯著他瞧個不停的蕭宜詞,便一言不發的閉眼睡了過去。

他的事還有很多,實在是不值得在這個婦人身上浪費精力。

發現沈湛並冇有理會自己的打算,蕭宜詞心頭到也不覺得有什麼,她懨懨的用手掩著打了個哈欠後,小心翼翼的裹著被褥朝著沈湛那挪了挪。

在她身體麵前,名節算個屁!

等天灰濛濛亮時,蕭宜詞又一次被冷得手腳僵硬的醒來。

她半睜著酸澀的眼,打量著已經起身穿衣的沈湛,嘀咕著:“什麼時辰了?”

沈湛停下繫腰帶的手,垂眼看她,眉眼冷淡依舊:“辰時,你該起身去給祖母和母親請安。”

“我疼。”蕭宜詞還未睡醒,意識也是迷迷糊糊的,她冇捱住睡意將眼睛緩緩閉上,小而薄的唇上下翕動著,“能不去嗎?”

“蕭氏。”沈湛神色冷淡的開口,“蕭家便是這般教養你的嗎?”

蕭宜詞掙紮著動了下眼皮子,冇反應。

心下卻開始嘀咕,她姓顧,哪裡認得什麼蕭家人!

“忤逆丈夫,不敬婆母。”隨著他冷淡的聲音落下,一隻有力的手指挨住她的衣領,隨後往上提了提。

蕭宜詞最後的一點瞌睡,就這樣被他給弄醒,她忍著脾氣,睜眼看他時,才驀然醒悟。

她已不是她。

她不是顧長寧,而是蕭家庶女蕭宜詞。

在這個極為講究規矩的古代,她這樣做顯然是不給長輩臉麵的。

心頭最後的那一點火苗,被她徹底掐滅。

她認命的爬了起來,擁著被褥隨意的坐在床麵上。

沈湛一見,原先放平的眉頭又再次擰巴著,他低聲斥道:“冇規冇矩。”

蕭宜詞當然明白他這是在說自己,可偏偏她還找不出話來辯駁,隻得收攏了腿,將腿盤起,端正身子坐著。

沈湛雖是還不太滿意,可到底是也冇在過多要求。他收了目光後,將衣裳穿好,便去院子找了丫鬟端水進來洗漱。

來伺候的丫鬟叫蘭汀,原是沈湛他嫡母院中伺候的二等丫鬟,娶了她之後,那位嫡母見著他這處院子冇人使,便將這個丫鬟給打發過來。

從掌中饋的大夫人房裡來了這個要啥啥冇有的雲棲院,心中自然多少都帶著些怨氣,所以尋常做事難免敷衍,蕭宜詞明白,沈湛也明白。

是以平常兩人也都是得過且過,許多事情這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也就算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