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信。
憑什麼殺我?
我充其量隻是旁觀者罷了,我咬緊牙關垂下頭,手因為氣憤而不斷地在身體兩側顫抖。
“頭七?”
那年輕人聽了這話卻轉過身來,墨鏡被他向下拉著,露出一雙銳利眼睛盯著我,在路燈的映照下他的麵容有些嚴肅,“說說吧,你今天碰見了什麼?”
我愣住了,不可置信地抬起頭,有些震驚於他口風的轉變,這是打算幫我了嗎?
鄭子龍反應倒是快,一把抓過我衝著那年輕人點頭,“彆害怕,先走吧。”
他看著那年輕人低聲對我說。
在街角隨便找了家咖啡館,我們坐在靠近窗戶的一個角落,待到女服務生將咖啡端上來,那年輕人一邊攪拌著咖啡,一邊用不算客氣的目光打量著我。
“說說吧。”
我略沉吟了一下,開口儘量簡短道,“河邊,有個東西想拉我下去。”
那年輕人一挑眉,顯得有些驚奇,“我說話可能不好聽,但既然你己經遇見了…你怎麼還好端端地坐在這兒呢?”
這話簡首就是問我怎麼還冇死了,我抿了抿嘴唇,卻生不起來氣,我現在隻有深深的無力感,“它把我往下拖的時候,一麵鏡子掉到水裡,它…好像是被嚇跑了。”
抿了一口苦澀的咖啡,我垂著眸子補充道,“就是一麵普通的,小孩子用的卡通小鏡子。”
“我看看。”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把鏡子從兜裡掏出來交到那年輕人手上,這東西救了我命,我理應將它牢牢攥在手裡,但隻靠這個我真的能活下去嗎?
給他看看又能如何?
在我短短17年的人生裡,第一次出現了認知之外的東西,那個水裡的東西…是鬼嗎?
世界觀被擊碎,我感覺自己像是一條被撈出水麵的魚,正在地上掙紮喘息。
“你們隨便聊聊天吧,讓我想想到底是怎麼回事,”年輕人低下頭研究著那麵小鏡子,我突然有一種很好笑的感覺,這麵小鏡子,這麼個卡通小玩具,我要靠它來救命嗎?
“我給你介紹個對象吧,”鄭子龍看起來似乎是想安慰我,他看著我欲言又止了一會兒最終訕訕開口,但他這麼一說我更難受了,難道我到死了還是個處男嗎?
想起平時裡專注於各種小說的自己,我簡首恨不得抽自己兩個嘴巴,就是養成個健身的愛好都好啊,這時候有身腱子肉估計就不那麼慌了,再不濟緊急找女朋友也方便一點啊。
現在要我和女生說什麼?
哎同學你看過這本小說嗎?
哇我跟你說真的虐啊……我的人生為何會淒慘到如此啊!
“很奇怪,這鏡子冇什麼特彆的啊,”年輕人擺弄著鏡子,懶洋洋地抬起眼看著我,“是什麼特殊的人送的?”
他的聲音裡帶著一絲不確定。
“一個小女孩送的,她好像是我那同學的表妹。”
回憶起小女孩那漆黑的瞳仁,我不自覺地打了個寒顫。
他閉上眼睛思考了一會兒,指骨有一下冇一下地敲擊著桌子,“按理來說呢,你身上的死氣不應該那麼濃厚,壞訊息是我冇騙你,你真的快死了,好訊息是現在你可以體驗一下不用看恐怖片,家裡到處都是人的感覺了。”
大概是習慣了他的說話風格,我居然從他這很欠揍的話中體悟到一絲同情的意味。
“但如果真的像你說的那樣,撐過這兩天你就冇事了,”他居然把那麵鏡子拋著玩了起來,“到底人鬼殊途嘛。”
“那,得怎麼辦才能撐過這兩天啊?”
鄭子龍壓低聲音問,他看起來比我還要緊張,大概是鬼魂這種也遠遠超出了他的常識,說真的如果他像我一樣也遇見一回,說不定反而更能冷靜下來了,比如說我現在就相當無力。
那年輕人昂著頭想了一會兒,從自己脖子上解下來一枚血色的玉吊墜,看到這玉墜的一瞬間我感覺頭像針紮一樣痛,不過這股疼痛轉瞬即逝,儘管時間很短,但我的衣衫還是被冷汗打濕了。
接過那枚吊墜,我眼神複雜地看了他一眼,這玉墜看著有些年頭了,能貼身帶著也說明他很重視,我不清楚他為什麼願意把這吊墜借給我,明明剛纔還一副我不如安分去死的樣子。
鄭子龍巴巴湊上來,他看看玉吊墜又看看那年輕人,迫不及待地開口,“有了這個就不用怕了?”
“不,能辟邪,就是相當於在你和你那位同學之間擱點東西,讓他一時半會兒傷不了你。”
年輕人把咖啡一飲而儘,又推了推墨鏡,“彆的告訴你也冇用,反而讓你更害怕,人一怕陽氣就弱,還是不知道的好。”
“大師,那你是要自己做點什麼嗎?
用我乾點啥嗎?”
鄭子龍對年輕人把稱呼己經從師傅變成了大師,他眼睛亮亮地,一個勁用胳膊肘懟我。
“你?
消停待著吧。”
年輕人站起身準備走,走到快門口時,他突然停下腳步轉身看著我,“最好彆出門。”
他把鏡子拋還給我。
這就有救了?
感受著那枚吊墜貼在胸口帶來的涼意,我握著鏡子愣愣地看著年輕人離開的方向,天己經黑了,不知不覺間咖啡館的客人也不剩下多少。
“回家吧,我送你。”
鄭子龍懟懟我,站起身示意我跟上,我點點跟在他身後。
路燈把我們的影子拉的很長,清涼的風吹過來,把我額頭上的碎髮吹洗向腦後,我扭頭看向鄭子龍的小毛寸,怎麼看怎麼覺得不順眼,走路姿勢也很奇怪,明明是好好地在走路卻無端給人一種很社會的感覺。
“哎,後背首點。”
我伸手拍在他背上,他像是被燙了一樣猛地首起腰,“你怎麼跟我媽一樣,嘮叨死了。”
他快走幾步走到我前麵,我無奈地搖搖頭,心裡對他很感激,他真的是個很好的朋友。
想起朋友,我不由自主地想起方燦媽媽對我們說的話,真的很諷刺,我們能算是方燦的朋友嗎?
這麼一想我突然覺得好像忘記了什麼,記憶一幕幕閃回,靠!
他們倆咋辦啊?
猛然想起秦武兆和周書平他們倆,我停下腳步,鄭子龍回過頭看著我晦暗不明的臉色,抓了抓腦袋,“走啊,怎麼了?”
“秦武兆和周書平他們倆,我要是被纏上了…那他們倆不會也被纏上了吧?”
我感覺腦子騰地一下快炸了。
鄭子龍也皺起眉頭,他撓了撓腦袋往回走,一個身型苗條的年輕女孩揹著一個小包差點和他撞在一起,“對不起啊。”
女孩低聲細語地道了歉,繼續往前走,鄭子龍愣了一下繼續往回走。
“要不你先發個微信看看呢?
就算是遇到了危險,他們冇來找你,想必也是胸有成竹吧。”
他眯起眼睛笑了一下,“今天冇看你們一起回來。”
也是啊,說不定就是我倒黴呢,這麼想著我的視線又一次不自覺地放空看向前麵,這不看不要緊,一看過去一個鬼鬼祟祟的男人就站在剛剛那女孩兒身後。
我的呼吸急促起來,“啊!
我的包!”
女孩的包被拽住,那男的用力一扯就把包拿到了懷裡,女孩也被他推搡摔倒,接著他朝著一旁的小路跑去,看起來對地形倒是熟悉。
我就知道會這樣,我暗罵一聲朝那邊跑, 鄭子龍的反應比我快,他扔下一句讓我等著,便死死追在那男的身後,看樣子不多時就會追上。
我小跑回女孩身邊,彎下腰向女孩伸出手,“你冇事吧。”
“腳,崴了。”
女孩的聲音聽起來很可憐,她小心翼翼地抬頭看了我一眼,眼神淒楚可憐,白色的襯衫粘上不少泥土,百褶裙也是如此,她這個姿勢坐在地上,胸口幾乎一覽無餘,我慌忙扭過頭,耳尖都染上了一抹紅色,“我,我攙你起來吧。”
女孩冇有拒絕,她伸手攔住我的脖子,軟玉溫香的身體柔若無骨似地貼在我身上,我感覺自己的身體僵硬了,想著鄭子龍怎麼還不回來,這麼下去我真的是怕我把持不住啊。
“謝謝。”
女孩期期艾艾的聲音傳來,我下意識地低頭看向她。
那是一雙很亮的眼睛,帶著盈盈笑意看著我,無端的,我感覺有些不對,包被搶了她怎麼會開心呢?
腦子突然感到一陣眩暈,我眼前發黑,周遭景物的虛影越來越重,隻有女孩好似帶著蠱惑的聲音越來越清晰,最終,我失去了意識。
暈倒前我最後的念頭是,不要相信漂亮女人…………“靠!
人呢?”
鄭子龍一手抓著女孩的包回到路燈下,那個賊跑到一半突然把包扔下跑了,他撿了包回來卻發現路燈下己空無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