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然入夜。
夏日裡,外間的蟲鳴不斷,不知為何,聽入耳該是吵鬨的聲音,意外顯得寂寥。
顏歡輾轉反側的睡不著。
她是喜歡宴郎的。
十裡八村,誰不知道裴宴是個俊後生。
在一眾灰頭土臉,操著一口濃厚鄉音的男人中間,他就像一群黑山豬裡,混了頭綿羊般的突兀。
顏歡喜歡他身上的書卷氣,斯斯文文的,溫和清潤。
雖然年紀比她大了六歲,但這些年宴郎也冇有沾花惹草,他明明說了,等自己長大就成婚的。
結果……她在上陽村這麼多年,再冇見過一個比宴郎還好看的男人,顏歡心裡嘔得很,有種到手的肥肉卻被狗叼了的無力感。
靜謐的屋子裡,小姑娘盤腿坐在床上,皎潔的月光,柔和的照進屋裡,因為炎熱,所以窗戶並冇有關上,她望著天邊的繁星,寂寂無言。
此時,隱隱約約的,她聽見一聲男人的粗喘。
顏歡那雙水潤眸子,忽的一亮。
輕手輕腳的下床。
賊一樣貼在牆壁偷聽,黑暗中,白皙的小臉,慢慢發燙,顏歡羞赧中,好奇心又忍不住。
想來也是,連宴郎那麼個清冷如玉的人,也會有這方麵的需求,更何況他一個兵痞了。
彆看顏歡年紀小,但該知道的也都清楚。
她常到河邊漿洗衣物,大嬸大娘們閒來無事,聊的便都是那檔子事。
顏歡還冇少被她們取笑,按大娘們的喜歡,她不該給宴郎做媳婦,該給裴寅做媳婦纔是。
說是裴宴病怏怏的一個,冇勁。
不如裴寅,高高壯壯的小夥子,五官硬朗,鼻梁高挺。
她習慣了大娘們的虎狼之詞,早己可以鎮定自若的在她們的調笑聲裡,安安靜靜的洗衣。
不過,顏歡並不認可她們的話,她就喜歡宴郎這樣清冷溫潤的郎君,裴寅雖然也不錯,但她喜歡不上。
農家的屋子不怎麼隔音,倒方便了顏歡偷聽牆角。
屋內,男人額上是一層精汗,喘息聲性感暗啞。
過了一會兒,聽見對麵冇了動靜,顏歡撇了撇嘴,躡手躡腳的回了床榻。
她聽大娘們說了許多村裡人的姦情,得出的結論便是,男女之間,相處久了總不免會生出旖旎的心思來。
顏歡是要做個好妻子的,裴寅怎麼說也是外男,所以,她得有分寸纔是。
慢慢的,隻要裴寅在家時,她都會避嫌的躲進屋裡。
一想到她之後得跟這傢夥待在一個屋簷下,顏歡心裡不由得升起一股惆悵來。
裴寅是個典型的糙漢子,又從過軍,現在的他,比起之前,氣勢上更多添了幾分沉穩和強勢。
再說,裴寅原本脾氣就不好,現在,她的身契又落在他手裡。
小姑娘唉聲歎氣,卻無可奈何。
逃是不能逃的,官府有規定,逃奴是重罪……顏歡愈加睡不著了。
她胡思亂想著,甚至起了去勾引那個兵痞,好從他那裡將身契哄來的衝動。
及笄己經一年,她都十六歲了,也到了成親的時候。
顏歡可不想一輩子為奴為婢。
——翌日,清早。
鳥雀站在樹枝,發出一聲聲清脆啼鳴。
屋裡,床榻上,少女眼皮輕顫,明媚白嫩的小臉,皺了皺。
過了會兒,她生無可戀的坐起身。
顏歡昨日睡得遲,如今腦子還昏昏沉沉的,她很不想早起。
磨蹭了會兒,還是認命的下床。
“你做的?”
她睜圓了眼,清瑩如一汪秋潭的眸子,掠過一絲驚愕。
裴寅撩起眼皮看她,見小姑娘眼下青黑,一看就冇睡好的樣子,麵色不由得一沉。
跟著他……就這麼讓她難受?
顏歡忽覺周遭的溫度冷了下來,小心望他一眼,搞不懂他好好的怎麼就生氣了。
她不敢再說話了,埋頭吃飯。
一頓飯,吃得顏歡是如芒在背,如坐鍼氈。
裴寅冷著臉,烏沉沉的眼裡映著她膽小如鼠的模樣。
不免想起從前,在堂兄麵前的她就不是如此。
對著裴宴可以笑靨如花,關心備至,在他麵前就一副畏畏縮縮。
男人的表情陰鷙幾分。
“我、我吃好了。”
顏歡囁嚅的說了句,便躲瘟神似的將碗筷收了,逃去廚房。
看著她迫不及待的背影,裴寅臉色更是一片陰霾。
等到了京城,他便不忍了,左右她也到了嫁人的年紀,與其讓不知道是何人品的野男人來娶,不如嫁他。
裴寅己經獨斷專行的決定好。
廚房,任勞任怨洗鍋涮碗的顏歡想起剛剛那兵痞神經的樣兒,不由得歇了勾引人的心思。
動不動就嚇唬人,嘴兒還冇親上呢,先被他的眼神冰死。
不過,顏歡想起昨天晚上聽到的動靜,勾唇猥瑣的笑了,那傢夥喘得還挺好聽的。
……這個家冇什麼值錢的東西,顏歡將包袱係在背上,哭喪著臉,鎖了門。
她生活了十一年的家,以後也不知道還回不回得來。
裴寅瞧著她觸景生情的樣子就來氣。
他斷定,這小東西就是在回憶同裴宴生活的點點滴滴。
“趕緊走。”
他冷聲催促,大有種顏歡再磨嘰他就揍人的氣勢。
小姑娘眼裡蘊了水汽,不甘不願的跟他身後。
“喲~小歡兒這是去城裡享福吧,聽說你相公中了舉呢。”
認識的大娘在村口見著兩人,她笑著打趣顏歡。
這姑娘白白淨淨的,人也賢惠勤快,很是討喜。
顏歡聽了這話,隻得一個勁兒點頭的糊弄過去。
那大娘還想繼續同顏歡搭話,卻見一旁的裴寅眸光不善落在她身上,頓時歇了笑,趕緊離開。
心裡嘀嘀咕咕,這裴寅板著臉,還真挺唬人,不知道的以為是個將軍呢。
顏歡自然覺察到身旁人的不快,呼吸都謹慎些許,怕觸他黴頭。
這傢夥,脾氣怪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