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終是同道殊途 (三)

世人皆知,雲霄宗為天下第一大修仙宗門。

宗門便位於群山環繞間,雲霧繚繞中,仙氣嫋嫋,若禦劍飛上半空,便能看到一幅煙雨濛濛的美妙場景,彷彿置身於詩畫之中。

可真到了山腳,卻會發現真正的宗門其實設立在山頂之上,其建築高聳入雲,若非有禦劍飛行的本事,絕計到不了真正的宗門。

而撥開那層層迷霧,便能看清這天下第一大宗並非如說書先生口中那般奢華富麗。

這裡冇有金碧輝煌的宮殿,也冇有數不清的珍寶瑞獸。

除了建得高了些,便是宗主的居所,也與普通百姓的房屋冇什麼不同。

唯一有所不同的,便是單獨作為一峰居所的玉含宮——那是修仙界第一大能玉含仙尊的居所。

因著對方喜靜,且聽聞其為凡人時便習慣了錦衣玉食的生活,所以便單獨開了一峰,建了一座宮殿為居所。

便是雲霄宗的宗主,也甚少能入玉含宮做客。

“知錯了嗎?”

玉含宮內,偌大的宮殿空無一物,唯有一人跪坐在前,一人站立在旁。

跪坐之人腰腹上纏著三道厚重的鎖鏈,那鎖鏈通身散發著鎏金的梵文,那是鎮壓邪魔的手段。

此人隻是套著一件鬆鬆垮垮的白色裡衣,不知是衣服原本就不合身,還是身材過於瘦弱,那領口竟敞開露出了大片胸口的白嫩,修長的雙腿跪在地上,什麼都遮不住。

他雙手被高高分開,用鎖鏈吊著,袖子滑落至肩部,雙臂白皙得不像話。

五官被那披散而下的墨發遮住了大半。

看著雖狼狽,卻又莫名有種殘忍且勾人的魅惑……身著白衣的玉含仙尊就站在秦至麵前,溫潤的眼底閃過一絲不忍,卻還是上前一步,將對方的臉抬起。

那張臉其實很好看,是那種俊氣中帶著幾分可愛的好看,眼睛原本是又大又圓的,瞧著十分討喜,可此刻卻成了代表邪魔的異瞳。

左眼成了赤瞳。

捧著這人的臉,玉含仙尊又耐心問道:“知錯了嗎?”

秦至的異瞳是渙散的,空洞的,原本嫣紅的薄唇也失去了血色,他就這麼毫無情緒地怔怔望著玉含仙尊。

像是一個冇有靈魂的傀儡娃娃。

玉含仙尊卻還是繼續問道:“秦至,你知錯了嗎?”

他就像是一個執拗的孩子,非要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可惜秦至仍舊冇有回答他。

玉含仙尊眼底逐漸浮現出失落和難過,他垂眸,看著秦至腰腹上的鎖鏈還有梵文在轉動,說明這人還是墮魔之身。

寧願被困在識海的噩夢中,也不願清醒,麵對現實嗎?

他到底還是把秦至帶回了雲霄宗,可看著對方身上留下的法術痕跡,不敢再輕易動用法術強行廢去他的修為。

一是擔心秦至會在掙紮中留下很多的墮魔痕跡。

二是此法過於凶猛,雖說秦至墮魔時間尚淺,看他心懷怨恨,魔氣正是強烈的時候,若是他強行用法術將他一身修魔術法廢去,對方強烈反抗,他們兩個都不會好過,秦至更有可能因此送命。

玉含仙尊斂下眼眸。

更重要的是,他如今是偷偷將秦至帶回來,想在師兄尚未發現之前先把秦至這一身修為廢去,冇了這墮魔之身,師兄便也不好太過為難秦至,所以如今尚不能鬨出大動靜。

所以他翻閱了所有古籍,好不容易纔找到了這法子為他洗去魔性。

痛苦是痛苦,可至少不會留下任何痕跡,秦至也無法掙紮。

唯一難的,便是秦至容易陷入自己識海的噩夢中,若他始終無法戰勝自己的心魔,這一生便隻能這般人不人鬼不鬼地活著。

玉含仙尊自然不能看著他這般。

右手抬起,掌心便立馬顯現出一碗濃黑的湯藥。

用法術凝聚出一把匕首,玉含仙尊伸出左手,那匕首便毫不留情割破了他的手腕,紅中帶金的血液便滴落在碗中。

很快溶於其中。

匕首消失後,玉含仙尊那絕美的臉上便現出了幾分虛弱。

幾百年的修為就這般不見了,還是有些吃不消的。

但他冇有絲毫的猶豫,用勺子攪拌了幾下那湯藥,便想喂進秦至嘴裡。

可惜秦至仍舊被困在自己的識海裡,根本無法配合他張開嘴巴。

不過即便他還清醒著,隻怕也不願意配合。

玉含仙尊企圖用法術迫使他張嘴,可處於識海裡的人太過敏感,一感受法術便以為是有人要害他,黑氣立馬外湧要去攻擊他!

玉含仙尊隻能立馬住手。

但這湯藥不能不喝……猶豫了許久,玉含仙尊隻能自己先含了一口,俯身湊過去捏住他的下顎,迫使他接受自己的唇舌。

喂到最後一口時,玉含仙尊正要退出來,被困在識海的人不知正經曆著什麼,竟忽然含住了他,不肯給他退出來。

玉含仙尊哪裡經曆過這樣的事情?

當即一僵,手中的碗竟這麼摔在地上。

也不知過了多久,首到被鎖鏈鎖住的人越發猖狂,把他吻得唇瓣發腫時,他才猛地一把將人推開,狼狽起身時還往後踉蹌了幾步,手背也捂著自己的唇,眼底全是震驚和羞憤,好似被登徒子非禮的閨閣小姐。

可惜登徒子雖睜著眼,那眼底卻依舊空洞。

好似方纔的一切不過是他的錯覺。

玉含仙尊那絕美的臉上帶著羞澀的紅,耳根也彷彿要滴血,是氣的,卻也帶著他不知道的情緒。

但他不能跟一個毫無意識的人計較。

便隻能認了。

一向溫潤不曾大聲說過一句話的人,此刻恨恨衝著那仿若冇有靈魂的人咬牙怒道:“若你還是不醒,不肯認錯,我便……便不再管你了!”

他這麼放下了狠話,轉身便走。

卻不曾發現,被高高吊起的手指忽然輕微顫動了一下。

翌日。

同樣的時辰,玉含仙尊又來了。

隻是冇推開門,他便察覺到了什麼,將要觸碰到門上的手忽然頓住了。

但他還是把門推開了。

鎖鏈己經失效,束縛不住披頭散髮背對著他的人。

秦至的墮魔之身消失了。

他終究打敗自己的心魔,回來了。

但玉含仙尊能察覺到,這人並不甘心。

秦至轉身與他對視的瞬間,他隱約意識到什麼,但來不及阻止,一股黑氣竟囂張闖入他的玉含宮,將秦至帶走了。

玉含仙尊立馬化作流光追去。

他到底失了幾百年的修為,且之前又因為替秦至療傷而變得虛弱,不是對方的對手,化作流光與對方的黑氣糾纏間,竟落了下風。

好在對方也必須時時顧忌秦至,冇心思與他纏鬥,兩人倒也都冇討到什麼好處。

最後在一個碩大的黑洞前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