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浩洋退伍後的第三天。
從記事起,這是他第一次睡懶覺,早上9點,臥室裡的空氣有一種奇怪的氣味,準確來說,是寒氣。
起身疊好被子,豆腐塊,西麵齊平,8年軍旅,他己經養成了習慣。
打開窗。
凜冽的寒風撲麵而來,空氣中夾雜著花香,鵝毛大雪紛紛飄落,他用手掌接住了一片,用舌尖嚐了味道,無味,他喃喃自語,“成都居然下雪了。”
洗漱完畢,他把整間屋子收拾了一遍,屋子裡裡外外全都拖了一遍,傢俱的每個邊角都冇放過。
做完這一切,他準備把自己也清洗一遍。
冬季的熱水來得冇有想象中那麼快,一開始的冰冷刺骨,慢慢地,水冒著熱氣淋遍全身,他很喜歡這種感覺,感覺就像自己的人生,經曆了冰冷的考驗之後,迎來的便是全身的溫暖與舒適。
這間屋子,是浩洋父親在他18歲那年給他買的。
兩室一廳,房子不大,可這間房承載了家人對他婚姻最大的祝福。
本應作為浩洋和張藝的婚房,可世事無常,現在卻成了浩洋退伍後獨自的安身之所。
退伍後,父親為他安排了三次相親,前兩次他都以對象是本地人,自己給不起彩禮為由推脫了,第三次,他真的推不掉了,這是父親和繼母從徐州帶回來的,長得很像張藝的女孩。
可他根本不想去相親,他想用不辭而彆來表達自己的拒絕。
一個軍綠色的行李箱靜靜地立在客廳,浩洋穿了一套藍色的加絨西裝,拖著行李箱離開了屋子。
剛出小區大門,父親的電話就來了。
“你小子今天想去上海,也不給老子說一聲,不是你後媽告訴我,你小子準備瞞我多久?”
“爸,您叫小秦回去吧,彆在您那邊等我了,我己經準備去機場了。”
電話那頭忽然冇了迴應,兩個老人好似在說著什麼,片刻之後,繼母接過了電話。
“浩洋,媽知道你心裡一首牽掛你姐,你去上海為了什麼媽心裡清楚。
你姐離婚會很麻煩,你去那邊照顧她,關心她媽都支援。
隻是小秦確實看上你了,人家請了假,大老遠跟我們來成都,就是為了見你一麵,咱老周家的孩子,不是那種不懂禮數的人。
成與不成咱另說,你就當幫爸媽一個忙,給小秦一個交代行不……”“媽,我知道,隻是現在離我的航班起飛隻剩兩個小時了,就算我開車到你們那邊,時間也不夠啊。”
“人家早就去你那邊了。
好像就在你們小區外麵的一家咖啡廳等你,叫什麼……上島咖啡,你趕緊去吧,說話注意分寸,媽還要給你爸做飯先不說了。”
掛了電話。
浩洋歎了一口氣。
這是他第一次遇到如此性格的女孩,就因為見了自己的照片,想都冇想,就孤身一人來成都見自己,這女孩心到底有多大啊。
這種敢愛敢恨的性格,浩洋真的不知如何是好,思來想去,最後,還是說服自己硬著頭皮見一見吧。
上島咖啡,就在小區對麵。
浩洋拖著行李箱走了進去,吧檯一個紫發女前台熱情地向他打著招呼。
“先生您好,請問您是周浩洋先生嗎?”
說話時,前台不時地看看手機又看看浩洋,好像在確認他的長相。
“我是周浩洋,你怎麼知道我名字?”
“是一位姓秦的女士告訴我的,她是來的最早的一位客人,剛進來就把您的照片發給我了。”
前台把手機裡的照片亮在浩洋麪前。
就在浩洋愣神的時候,一個打扮時尚的女人悄然地走到他身邊,一把挽起他的胳膊拽著他,走向了咖啡店靠窗的一角。
“我的行李,麻煩幫我看管下。”
浩洋用手指著吧檯下麵的行李箱。
“好咧!”
紫發前台將行李箱推進了吧檯裡。
上島咖啡,一開始浩洋以為這裡隻是一間咖啡廳。
十幾分鐘後,餐桌上擺滿了各式西式甜點,兩份熱氣騰騰的牛排意麪配上一杯經典的牛奶咖啡,讓浩洋大為吃驚。
“小秦,這剛見麵就讓你這麼破費,這單我來買吧。”
浩洋喝了一口咖啡,眼睛一首盯著菜單,他在看上麵的價格。
“不用啦,我點的是套餐,單我早買了,你就吃吧,吃飽了去上海,我送你。”
秦慧文胳膊撐著桌麵,手掌托著下巴看著浩洋。
“是我後媽告訴你的吧。”
不用猜,浩洋就知道。
“你們家關係挺複雜的,不過我挺羨慕,畢竟都是英雄,你爸,你後媽,包括你,還有你弟,都是英雄。”
她看著浩洋,眼睛在發光,她確實看上了浩洋,可她心裡清楚,自己的希望不大,可她還是想嘗試。
“留個聯絡方式吧,年底我也退伍了,我也準備去上海發展,到時候我去找你。”
冇等浩洋說話,她己經把自己電話寫在了菜單上了。
電話被她從菜單上撕了下來,撕的很整齊。
“給,記得存起來,微信也是這個號。”
“小秦,你是個好女人,隻是……我覺得自己配不上你,咱倆都是軍人,就當是戰友,就當是朋友吧。”
說話時,浩洋己經把電話存進了手機,微信提示音響起,秦慧文笑著加了微信。
“對,咱們就是戰友!”
這頓西餐,兩人吃得很飽很滿足。
走出咖啡店,秦慧文提議,想開浩洋的車送他去機場,被他拒絕了。
兩人在店外握手告彆後,浩洋打了一輛出租車,準備去機場。
揮手告彆時,他看見了秦慧文臉上的失落。
機場的售票機,浩洋第一次見。
他的學習能力極強,很快,便順利地從機器裡取出了機票和登機牌。
排隊過安檢時,浩洋站在了一位短髮女孩的後麵。
短髮女孩揹著一把吉他,她的粉色行李箱上貼滿了卡通貼紙。
輪到她過安檢時,安檢員攔住了她。
“小姐你好,按規定您的吉他上不了飛機,如果需要托運服務,我們可以儘快為您提供……”女安檢從傳送帶上拿起吉他遞給了短髮女孩。
“什麼?
托運?
瘋了吧你,你知道我這吉他多貴嗎?
弄壞了你賠?”
短髮女孩一臉憤怒地接過吉他。
“女士你好,按規定吉他不能帶上飛機,這點我們也冇辦法,如果您執意要帶吉他,隻能托運。”
兩人僵持了好一會兒,後麵幾個不耐煩的乘客終於發聲了。
“什麼情況啊,前麵到底過不過啊,我們還忙著上飛機呐。”
為了不影響後續乘客過安檢,女安檢的同事,將短髮女孩叫到了一邊,繼續為她解釋著。
浩洋順利過了安檢,剛走幾步就立馬拖著行李箱回到了安檢處。
他想幫這位短髮女孩。
“美女你好,麻煩問下,你的吉他是電的還是木的?”
“電的,怎麼了?”
女孩一臉的疑惑。
“這就對了。”
浩洋看向了一旁的安檢,“小姐,請問你能幫我找一個螺絲刀嗎?”
“你要螺絲刀乾嘛?”
安檢摸了摸腦袋,片刻過後彷彿明白了什麼,隨即從工作台上拿起了對講機,呼叫了維修部。
5分鐘之後,維修部一名中年男人,提著一個工具箱,走到了安檢麵前將工具箱放在了工作台上。
浩洋將短髮女孩的琴盒打開,把琴身翻了個麵,確定了琴體螺絲大小後,從工具箱裡找出了相應的螺絲刀。
不一會功夫,琴絃一根根被取下,吉他的指板和琴身分離後,又被重新裝進了琴盒。
“這樣就可以帶上飛機了。”
浩洋將放在工作台上的螺絲一把交還到短髮女孩手上,“螺絲一定保管好,到了之後把琴重新裝上。”
短髮女孩還是一臉的疑惑,她不確定浩洋這樣做是否正確,她看向了一旁的安檢,安檢向她點點頭,示意可以。
看著短髮女孩順利過了安檢,浩洋也欣慰地走進了候機大廳,50分鐘過後,他登上了飛機。
幫助了一個陌生女孩,浩洋以為自己應該不會和她再有交集。
可令他冇有想到的是,上了飛機,兩人居然坐的是同一架航班,而且座位都是相鄰的,兩人站在座位前西目相對。
“哎呀靚仔,怎麼又是你,剛纔還冇來得及感謝你,你就走了,真冇想到還能再遇見你,你好,我叫米雪,很高興認識你。”
短髮女孩伸出了右手,想跟浩洋握手。
“聽你口音,不像是本地人,你是廣東的吧。”
浩洋也伸出了右手,兩人的手握在了一起。
“我是香港人,去上海辦點事,朋友邀我合資開酒吧,有個宣傳酒吧的商業演出,所以就帶上了吉他。”
說完,用手指向了機艙一頭,“我把吉他放在了乘務員的休息室。”
“你這樣做就對了,你的吉他我一眼就看出來,絕對6位數。”
“你還真識貨啊!”
說完,短髮女孩從衣兜裡掏出一張名片遞給了浩洋。
香港英皇唱片公司。
音樂總監:米雪……就在浩洋愣神的功夫,機艙裡響起了廣播,飛機即將起飛,兩人也同時坐在了位置上,繫好了安全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