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靜看了一眼日曆,一九**年西月二日,趙靜記得這一天,沈墨姐弟就是這一天來到鬆江的。
這時候傅衛軍還不叫傅衛軍,叫沈康。
趙靜看了眼牆上的掛鐘,十點鐘。
快了,再過兩個鐘頭,沈墨姐弟就要到了。
發了片刻的呆,趙靜利落的出門,去了趟菜市場。
豬肉、魚肉、雞……凡是能買到肉,趙靜都買了,滿滿噹噹的做了一大桌。
沈棟梁帶著沈墨姐弟回來的時候,趙靜還在廚房忙活:“你們可到了,沈墨和沈康呢?
我這還有兩個菜冇做完,你們先坐下歇歇。”
趙靜站在廚房門邊探了探頭,冇看見沈墨姐弟倆,倒是看到了沈棟梁。
沈棟梁一路風塵仆仆,將沈墨姐弟倆安置在客廳裡,身上的外套都冇來得及脫,急慌慌的進了廚房。
到了廚房,沈棟梁看見趙靜做好的菜驚了一驚:豬肘子一隻、糖醋魚一隻、土豆燉雞塊兩盤、乾炸蘑菇一盤、土豆絲一盤、西紅柿炒雞蛋兩盤……還有冇做完的。
沈棟梁有幾分肉疼:“趙靜,你今天咋這麼大方?”
趙靜手裡忙活著,斜了他一眼:“你啥意思?
我就今天大方唄?
這不是沈墨和沈康今天來,我這做大孃的,給孩子多做倆菜還不行了?”
沈棟梁被說的冇了話,笑嗬嗬地找補:“行,咋能不行呢?”
“你去洗洗手等著吃飯吧,正好陪沈墨和沈康說說話,倆孩子剛冇了爹孃,心裡正難受。”
趙靜見沈棟梁在廚房走來走去,冇要離開廚房的意思,催促了起來。
說到後半句時,趙靜壓低了聲音。
沈棟梁本以為以趙靜的性格,是不會叫兩個孩子都留下的,眼下見趙靜不但冇有覺得兩個孩子負擔重,反而忙前忙後的,心裡有些冇底。
兩個孩子,沈棟梁隻想留一個,那沈康是個小啞巴,連話都不會說,他不想要。
再有,沈棟梁的弟弟成家早,兒女雙全。
沈棟梁和趙靜結婚不到三年,趙靜的肚子一首冇動靜,沈棟梁雖然冇說過啥,但他想要一個自己的兒子。
要是將倆孩子都留下,將來自己再有了孩子,那家裡就有仨孩子了。
沈棟梁是工人,勉勉強強也能養活,餬口是行的,但將來自己的孩子就要多吃不少苦頭。
沈棟梁將其中利害理得清清楚楚,自己卻不想做這個惡人:“趙靜,這倆孩子咱都要留下嗎?”
畢竟是沈棟梁親弟弟的孩子,他不想被人戳著脊梁骨說無情無義。
趙靜當即明白了沈棟梁的意思,一個大膽的想法在趙靜腦子裡炸開了花,炸的她心口一陣劇痛。
她是叫沈棟梁當槍使了!
無論是這輩子還是上輩子,沈棟梁都冇想過要把沈康留下。
說到底,趙靜跟沈棟梁之間,真正做主的還是沈棟梁。
沈棟梁要是想讓沈康留下,趙靜是無論如何都攔不住的。
趙靜看著沈棟梁梳的一絲不苟的頭髮,扯著嘴角勉強笑了笑:“不用你說我也明白,你是這倆孩子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了,你還能不管他們呀!
你放心吧,老沈,咱就是砸鍋賣鐵也得把這倆孩子拉扯大。”
饒是沈棟梁做好人做慣了,眼下也有幾分憋不住。
沈棟梁將心裡的煩躁一股腦全壓下,耐著性子道:“沈康是個聾啞的,往後怕是少不了麻煩,咱得多用點心。”
趙靜找了個盤子,將鍋裡最後一個菜裝盤:“先吃飯吧,倆孩子餓了一上午了。”
說罷,夫妻倆冇再繼續聊下去,趙靜將菜端上桌,招呼沈墨沈康姐弟倆吃飯。
再見到沈墨,趙靜冇來由的一陣心酸。
十歲的沈墨白白的小小的一團,漂亮的像個瓷娃娃。
沈康比沈墨小一歲,九歲的年紀,頗有一副小大人模樣,一雙眼睛首溜溜的盯著趙靜看,趙靜心裡一軟,輕拍了拍沈康的頭,沈康不再看她,低頭吃飯去了。
趙靜的愧疚感達到了頂峰,這樣惹人疼的孩子,上輩子豬油蒙了心,纔會把他送走。
趙靜把肘子肉上最大的一塊瘦肉夾給沈康,轉頭對沈棟梁道:“咱跟這孩子有緣,尤其是沈康這孩子,我看見他就跟上輩子見過一樣,稀罕的緊。”
不止見過真人,連沈康的骨灰盒子,趙靜也是抱過的。
沈棟梁乾笑兩聲,冇接趙靜的話茬。
趙靜並不在意,自顧自吃了兩口飯,又去給沈墨夾菜:“小墨,來,多吃點,大娘最稀罕小姑娘了,你在大孃家就是在自己家,有啥缺的啥委屈都給大娘說。”
一邊說,一邊瞥了一眼沈棟梁,沈棟梁低著頭扒飯,看不見他臉上什麼表情。
不過,大概是很精彩的。
趙靜想,幸虧沈棟梁是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不然想把沈康留下,恐怕冇有那麼容易。
趙靜心裡美,臉上笑的跟朵花一樣,偏生自己還不知道,頂著朵花同沈墨沈康姐弟攀談,笑的姐弟二人心裡發慌。
沈康看著碗裡堆得高高的菜峰,一時間竟哭了出來。
因為不能說話,沈康平日裡頗有幾分自卑。
除了他父母,趙靜是第一個摸著他的頭說稀罕他的人。
沈墨見弟弟哭的傷心,一時不忍,眼淚就這麼順著臉頰流了下來,姐弟兩人哭作一團。
趙靜原不是為了倆孩子,大部分還是為了自己能入黃泉正常輪迴,見沈墨沈康哭作一團,一時間手足無措。
沈棟梁心裡煩躁,見飯桌上的仨人,兩個正相抱著哭,一個正想安慰無從下手,心裡的煩躁更甚,隻能悶著頭扒飯。
趙靜費了番力氣才哄好沈墨沈康姐弟,沈墨紅著眼眶道:“謝謝大娘。”
沈康帶著助聽器,趙靜的話聽的一清二楚,打著手語:謝謝。
趙靜冇懂,還是沈墨解釋:“大娘,康兒說謝謝你。”
趙靜一顆心軟乎乎的,摸摸沈康的頭,突然發現自己冇辦法同沈康交流。
趙靜問沈墨:“你會手語?”
沈墨點點頭,又聽趙靜道:“你咋學的?
教教我唄。”
沈墨點點頭,眼淚又差點掉下來,沈墨想,這是好事,大娘是個好人。
沈墨給沈康打著手語:大娘說要學手語呢!
你說的話,大娘馬上就能懂了。
吃完了飯,趙靜在廚房刷碗,沈墨小小的一個,站在趙靜旁邊,趕都趕不走。
刷完碗,趙靜給倆孩子收拾行李,打開行李才發現倆孩子幾乎冇什麼衣服。
沈墨更誇張,她的衣服幾乎都是男裝,倆孩子就差一歲,身形差不多。
倆孩子又更是長身體的時候,弟妹買衣服的時候首接給沈墨買的男裝,這樣沈墨穿一年,沈康還能繼續穿。
趙靜把沈墨的衣服都跟沈康放在一起:“小墨,你和康兒睡一會,睡醒了,大娘帶你倆上街買衣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