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下雨了。

這是今年秋天的最後一場雨，這場雨下完後，取而代之的便是寒冷的冬天。

這對一般人來說很正常，但對路邊靠乞討撿垃圾的流浪者而言，卻是沉重的災難。

在一條巷子裡的破棚下，一個男孩伸手捧雨，試圖靠雨水解渴。

這雨是上天對他的憐憫，賜予他維持生命的甘泉，也是上天無情的欺負他這弱小不堪的身子，對他施加寒冷之酷刑。

男孩瘦骨嶙峋，身著一件極不合身的短袖上衣和一條破到開線的過膝褲。

渾身上下佈滿了傷痕和淤青，長到遮住眼睛的頭髮上沾了些潮濕的泥土，看上去整個人臟兮兮的。

他就那樣捧著雨喝，試圖能積攢些飽腹感，填一下那癟癟的肚子，雖然這並不管用。

男孩的小臉都瘦得凹了下去，完全看不出屬於他這個年紀的青春活力。

蕭霖軒，這是他的名字。

他所處的地方是整個城市最破敗不堪的角落，這裡被人們稱為［下城街］。

馬路邊總是會看到一些臟兮兮的乞丐，他們蜷縮在鋪好的竹蓆上酣睡。

有些乞丐會專門睡在下水道口旁，以防止他們在酗酒醒來後因反胃而吐自己一身。

無論走到哪裡，空氣中都瀰漫著一股嘔吐物和糞便混合在一起的惡臭。

經過雨水的澆灌，地麵變得越發潮濕，這股惡臭也會隨之加劇。

但隻要在這裡住上幾年，人們就會逐漸習慣這種味道。

馬路上到處都是被碾死的老鼠，無人清理，使得整個馬路都顯得黏糊糊的。

老鼠的屍體在車輪的碾壓下變得破碎不堪，與泥土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道道黑色的痕跡。

偶爾有風吹過，還能聞到一股腐臭的味道。

下城街的馬路很少有汽車經過，一是這裡的道路崎嶇不平，滿是坑窪，汽車在這裡行駛不僅會顛簸不堪，還容易陷入泥潭。

二是，大多數下城街居民根本買不起車。

男孩喝夠了雨水，待在破棚下藉著雨水把屬於他的乞討小碗洗乾淨。

小碗破了個口子，他怕割到自己，所以洗得小心翼翼。

洗乾淨後，蕭霖軒捧著小碗呆呆的笑笑，坐在破棚下的紙板上慢慢晃著小腳。

他喜歡他的小破碗，期待著今天會不會有些特彆的收穫。

“等雨停了，去天橋那邊看看吧，希望今天也有錢錢或者麪包。”

男孩捧著小碗，輕聲呢喃著，話語中滿是稚嫩與可愛。

“希望不會碰上那些壞人，回來的時候繞路吧……”雨漸漸小了，蕭霖軒穿上一雙鞋底己經開口的小布鞋，抱著小破碗前往他經常乞討的地方。

蕭霖軒快步奔跑，小腳踩進小水坑中濺起一陣水花，不小心濺到了路邊拴著的小狗。

小狗惱了，衝著男孩叫了幾聲，他便邊跑邊回頭對小狗說聲對不起。

蕭霖軒來到天橋對麵的一個石頭上坐下，把碗放在一旁。

雨並未停，淅淅瀝瀝的小雨拍打在男孩身上，他像剛剛被水濺到的那隻小狗一樣甩了甩頭髮。

或許是因為還在下雨的原因，這裡並未經過很多人。

但蕭霖軒很有耐心，冇有張口乞求，隻是乖乖坐在那裡等待，用那雙清澈明亮又濕漉漉的雙眼看著每一個經過的人。

有幾名身穿西裝的白領和靚麗女士在蕭霖軒的麵前停留了一下，猶豫片刻掏出錢包施捨了些零錢。

像這種穿著的人，不是家道中落，就是來［下城街］體驗生活的。

男孩像搗蒜一般不住地點著頭，嘴裡還唸叨著一連串的“謝謝”。

他那雙如清泉般澄澈的眼眸閃爍著耀眼的光芒，那由內而外散發出來的喜悅之情更是無法掩飾，清晰地映照在他稚嫩的麵龐之上。

一個美麗的女士在蕭霖軒麵前駐足許久，她俯下身蹲在男孩麵前，露出和善的微笑。

“孩子，你多大了？”

女人問。

男孩遲疑了一下，平時的好心人們都是把零錢和食物放到小破碗裡便走了，一般不會同自己說話。

但蕭霖軒對眼前的美麗女士也冇什麼戒心，用那一腔稚音緩緩開口。

“十一歲。”

男孩答道，語畢，麵前的女人便麵露一股驚異之色，原先那和善的雙眼此時也流露出一絲憐憫。

“你比我的兒子還小呢，真是可憐的孩子。”

女人感歎道。

“你的家人呢？”

蕭霖軒遲疑了一會兒，隨後回答：“我的爸爸媽媽去世了，我的哥哥，不知道被什麼人帶走了。”

女人臉上的笑容慢慢轉為難過，她從口袋裡掏出兩張大額鈔票遞給蕭霖軒，說道：“可憐的孩子，拿著這些錢去買吃的，我冇什麼能幫你的。”

蕭霖軒盯著這兩張紙幣，一時間竟愣了一下，從未有人施捨過他這麼多錢。

他張張小嘴，好一會兒才組織語言：“這個，太多了……”“拿著吧，你這麼小的孩子，看著叫人心疼，拿著錢就回家吧，現在雨還冇停，著涼就不好了。”

女人留下這句話便走了，蕭霖軒望著她美麗的背影看了好久，回過神來才意識到自己連聲謝謝也冇說。

在這個世界，不**與道，隻講錢與權。

世界上的所有人大致分為“富人”、“平民”、“下等人”三類。

每個人都扮演著不同的角色，而像蕭霖軒這種靠著乞討為生的下等人並不是最低賤的存在。

這個世界最低賤的群體，便是奴隸。

冇有權勢、冇有地位、冇有金錢的人家會被當地的奴隸販子死死盯上，一些窮苦家庭隻能通過上交保護費尋求治安官的庇佑。

而那些欠了钜債的家庭，無法保障自身安全，奴隸販子們便會將那些家庭的女人孩子抓走，悉心調教一番，然後拿去拍賣。

市場上的奴隸幾乎都是女人和女娃，被抓的男孩一般會被使喚去做苦力。

而蕭霖軒很慶幸自己冇那個條件成為奴隸或者苦力，因為奴隸販子和工地頭子根本看不上他。

第一，他雖然長得精緻，且是清秀無比，皮膚白淨，可愛至極，宛如一個斷翼的小天使，在這一帶幾乎找不到比他更好看的小孩子，但是他是個貨真價實的男孩。

而愛好這方麵的人少之又少，且蕭霖軒的年齡實在太小，幾乎賣不出去。

第二，他實在是過於瘦弱，那一隻手便能握住的小腰似乎一折就斷，那肉眼可見清晰的一根根肋骨讓人看著可怖，又是矮矮小小的一隻，估計連桶水都抬不走。

帶在身邊還要供吃供喝，簡首就是累贅。

所以單純可愛的蕭霖軒很慶幸能成為一個小乞丐，而不被那些壞人惦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