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乞兒

歸雲峰上,枝繁葉茂的古桐樹下,兩道身影正席地而坐。

其中一位約莫是男子,坐姿隨性,背影單薄,著一席月色的棉麻大袖衫卻乾淨無半分褶皺,青絲半挽,髮簪做工精巧,由不朽的古桐製成,上麵雕刻的鳳尾圖案栩栩如生。

隻見他遙遙望著遠方那座山峰怔愣出神,那半披著的青絲隨山風吹拂翩翩起舞,散著一種獨特的清香~順眼望去,隻見遠方那座山峰懸於半空,高聳入雲端,煙霧飄渺,恍若仙境,神秘無比。

另一位在他的側後方端坐,約莫十六七歲,是位青澀的少年。

少年五官精緻,麵色蒼白,渾身皮包骨,打眼一看便知此少年身子不好,可偏偏那雙明亮的眼睛卻像夜空中的啟明星,明亮銳利,頗具生機。

然而此時,少年眼中卻飽含憂傷。

“師...”少年的聲音清晰帶著磁性,似乎透著一股獨有的魅力,讓人不由自主的被吸引。

那男子回頭淡淡的看了少年一眼。

隻見男子長相普通,麵龐毫無血色,透著病態的白皙,看著比少年的身子還差,尤其那一雙眼睛,晦暗無光如蒙著一層灰雲紗,這樣的傍晚普通人要是看到此人相貌,怕是要受驚。

少年頓了頓,隨即改口:“夫子,您每每望著那座山,都會把自己的傷著,如今,萍兒己長大,夫子何不與萍兒說說那是何處?”

萍兒,原是在山下流浪的乞兒。

到石塘鎮時,常常被一些大人孩童如過街老鼠般拳打腳踢,也不知是靠什麼在苦苦支撐著。

終在十五那日,奄奄一息地躺在允秋迴歸雲峰必經之道上。

允秋雖不想徒增麻煩,但見此情景卻是不忍,抱著渾身是傷彷彿血人般的少年,回身上了驢背,帶迴歸雲峰上悉心調養......如今不平之世,山下多是這種無名姓的小乞兒,如這般渾身筋脈被廢,還深中夜淩毒的可憐人倒不多見。

此毒,讓允秋想起曾經一位故人。

他也知道如何配製解藥,隻是解藥需以幻靈草作為藥引,這幻靈草,隻長在遠方那座仙山的臨崖之巔,以允秋現在一言難儘的情況......根本無法取得。

無此藥引亦可暫用霧須花代替,隻是這樣配製出來的藥效隻能暫時壓製夜淩毒,十五仍會毒發難忍,不過至少,能保十年內性命無礙。

隻是......為何他們將這毒下在這小乞兒身上?

還用如此殘暴的手段廢其筋脈。

難道和傷害故人的是同一人所為?

如此發作難忍的毒,乞兒靈力儘無,竟能以凡人之軀捱到現在。

且能感知到他的丹田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封印,這力量?

有一絲熟悉卻也說不上來。

此子身世恐不簡單。

幾日後,乞兒甦醒。

“我是這鎮上的教書先生,學生們尊我為夫子,也有人喚我允秋,你叫什麼名字?”

允秋儘可能溫柔關切,但那聲音中性沉悶,算不得好聽。

乞兒看著允秋的臉發呆,尤其盯著允秋那雙灰暗的眼睛,卻無半分害怕。

可小乞兒遲遲未開口。

允秋看著乞兒,想著初次看見自己這雙穢眼的人中,難得有人能夠麵不改色,便對他多了幾分讚賞。

對視良久。

允秋也不知道怎的,就自顧自地給乞兒取名:“我總不能還喚你小乞丐吧。

罷了罷了,你既然不願說,那我就幫你起個。”

允秋思忖一會兒後,神色一亮:“既是萍水相逢,我便喚你萍兒吧。”

小乞兒仍未有反應,隻呆呆地看著允秋。

“對了,你這毒......我暫時解不了。

不過儘我所能己為你配了服壓製你所中之毒的解藥。

除了每月十五那日毒發半個時辰,十年內,還是能保你性命無虞。”

允秋見這小乞兒半天不搭話,懷疑莫不是個傻子,也是怪可憐的,不知道這通解釋他知道不知道。

不過想起來以他如今的處境和今後要做的事,怕是不方便收留這小乞兒,繼而又和顏悅色緩緩開口:“待你外傷好全了,你自下山去吧。”

小乞兒這會才終於有了反應,他點了點頭,而後又立馬搖頭。

那清晰稚嫩的聲音響起:“謝夫子賜名,萍兒早己無人可依,願夫子收留萍兒,萍兒九歲了,可以為夫子做許多事情。”

是了,自來這小鎮養傷,化名允秋起做起教書先生,己然十年了啊......屋外傳來一聲長歎傳到允秋腦海:“哎哎哎,這小屁孩在這裡,我嚇到他怎麼辦。”

打斷了允秋回憶。

允秋輕咳,傳音道:“他在的日子你就且去荀夫子家。”

那驢哼哼唧唧,氣的蹬了幾腳草垛,就跑出去了。

此時若是允秋的哪位學生在屋外看到驢似能發出人語,還會解開韁繩開門,必會稱奇。

但這位萍兒仿若冇聽見外間的動靜一般,什麼也冇問。

得到允秋點頭同意後,眼睛明亮了幾分,用了藥便睡下了。

允秋越發覺得此子年紀尚小便有如此心性,將來必非池中之物。

他和故人應有淵源,但不知是敵是友,既然並無威脅,且留在身邊觀察觀察。

......就這樣,萍兒便留在了歸雲峰,與夫子一道上下學。

自打萍兒一起上學後,允秋明顯感覺到這些學堂裡的孩子乖了不少。

萍兒也主動照料起了允秋的日常起居與歸雲峰的一切事宜。

允秋麵前的萍兒總是溫和乖順的。

在湯藥和藥浴的滋養下,萍兒身上的傷慢慢結痂。

待萍兒好差不多時,允秋開始指點他修複經脈的術法,想從此子法術上辨認身份。

但,萍兒經脈雖日漸修複,卻依然也無法調出半分靈力,儘管如此,萍兒依然時常露出與年紀相仿的笑顏。

允秋心想或許是因封印之故,見他能這般豁達,倒也不再試探,卸下防備,難得開心。

......這樣看似靜謐安好的時光總是匆匆,轉眼間,萍兒己是十七歲的少年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