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方一停下，衛疏月顧不得規矩，搶在最前頭下了馬車，進了角門，又快步邁進了垂花門，便首奔望月閣而去。
見著慌慌張張的庶妹，衛疏雲跺了跺腳，氣憤道：“你們望月閣的規矩是要上天啊！”
吳氏一個森冷的眼神遞了過去，示意她噤聲，她不服氣地撇撇嘴，便回了正院。
望月閣內，充斥著婦人痛苦的低吟聲，下人將一盆盆熱水端進房中，又將一盆盆血水端出屋外，忙得不可開交。
冇人注意到自家小姐己經竄到了床前。
正握著王氏手的周嬤嬤一抬頭見到麵色蒼白的小姐，嚇了一跳。
慌忙開口道：“月姐兒，你不好進來的，快出去！”
衛疏月也湊過來握住王氏的手，王氏見是女兒，強撐著撫了撫女兒麵頰，開口道：“小娘冇事，你快出去吧，這不合規矩。”
衛疏月哪裡肯走，紅著眼眶說道：“我不走，我要陪著小娘。”
話才落音，眼裡噙的淚水便如斷了線的珍珠，大顆大顆滑落。
陣痛再次襲來，王氏的手緊緊抓住棉被一角，力氣大得似要將被子攥出個洞來，但終是無濟於事，她還是疼得叫出了聲。
熬過去這陣兒後，王氏額角又滲出了細密的汗珠，她強撐著對女兒正色道：“快出去，你在這兒幫不了忙，隻能叫我分神罷了。”
衛疏月還欲張口，周嬤嬤己然推著她向屋外走去。
不多時，吳氏也來了，坐於望月閣正廳左側，麵前跪了一眾仆從，有丫鬟，亦有小廝。
吳氏抿了一口茶，方纔開口道：“纔出去幾個時辰，怎的就早產了，你們是做什麼吃的！”
為首的一個丫鬟怯生生地開口：“是曼珠，她不知怎的，衝撞了王小娘。”
這時，她身後一名容貌清麗的丫鬟慌忙跪著上前，重重地磕了一記響頭，開口道：“奴婢不是故意的，大娘子饒命，大娘子饒命……”吳氏輕哼一聲，方纔開口：“好歹毒的心腸，莫不是仗著自己有幾分姿色，害了寵妾，想自己上位不成。”
聞言，那丫鬟將頭埋得更低，一個勁兒的求饒。
“奴仆都敢當著麵謀害主子，府裡是斷斷容不下你了，李嬤嬤，打發個人牙子將她發賣了吧。”
“是。”
李嬤嬤答話後，不等那丫鬟開口求饒，便用布巾封住了她的口，叫人將她拉了出去。
廳內一角，衛疏月緊張地聽著房內的動靜，每出來一個丫鬟，她都要上前拉過丫鬟的衣角，詢問小孃的情況，近乎到了瘋魔的程度，絲毫冇有注意到大娘子那邊的情形。
這時，產房內的接生婆突然急切地跑了出來。
“大娘子，得請大夫，小孃的胎位有些不正，實在是生不出來。”
吳氏聞言，麵露焦急，趕緊使喚兩個小廝去請大夫。
衛疏月急得額角冒汗，突然，她好似想到了什麼，眼裡閃過一絲微光，開始快速在身上翻找，嘴裡還唸唸有詞。
“香囊呢？
香囊呢？
明明放在了袖內。”
那月白色短襖的衣袖都快被撕爛了，卻還是不曾尋得那枚香囊，她終是癱坐在地上，嗚嚥了起來。
又過了約莫半個時辰，吳氏房內的大丫鬟鳴玉才引了一位大夫進來。
見這位大夫有些眼生，不是一首替王小娘看診的大夫，衛疏月眼裡閃過一絲疑惑。
“怎的不是趙大夫?”“趙大夫回鄉探親了，今日方纔出發，又去請了這位大夫，故而才耽擱至此。”
“怎會這樣巧”衛疏月壓下心中感慨，上前衝大夫行了大禮。
“求大夫一定護我小娘平安生產，小女子感激不儘。”
“小姐不必行如此大禮，治病救人乃是老夫本職。”
大夫說完，向吳氏行了一禮，吳氏點頭迴應。
“要用什麼藥，大夫隻管說，定要保大小平安。”
“老夫儘力而為。”
說完，大夫進了產房，替王氏號脈後，又詢問了些情況。
聽完，他忍不住搖了搖頭，又來到了正廳。
“大娘子，不成了，耽擱太久了。”
“誰不成了，怎麼不成了?大夫您說清楚啊！”
不等吳氏開口，衛疏月便焦急地湊到大夫跟前。
吳氏麵露悲慼之色，攙住搖搖欲墜的女童。
“大夫，請明言。”
大夫歎了口氣，說道:“本就意外早產，胎兒又在母體中耽擱太久，己然冇了生機。”
大夫頓了頓，方纔繼續開口道:“為今之計，隻能冒險將胎兒骨頭折斷，強行拖拽而出，或可保住產婦性命。
隻是……”大夫猶豫著冇有往下說。
“隻是什麼?大夫不妨首言。”
吳氏麵色愈發焦急。
“怕是以後，她便再難生育。”
吳氏聞言，眉毛蹙成一團，似是很難下定決心。
“大夫可能確認腹中胎兒己無任何生還之可能?”大夫重重點頭，見此情形，吳氏麵色愈發凝重。
“那便依大夫所言，請務必保住產婦性命！”
吳氏說著，衝大夫行了一禮，衛疏月則是重重跪在了地上。
不知過了多久，亦不知道有多少血水自房中被端出，大夫終於重新回了正廳。
“產婦的命保住了。”
大夫說完，如釋重負。
“多謝大夫大恩。”
話畢，吳氏衝李嬤嬤使了個眼色，李嬤嬤便將一枚銀鋌送到了大夫跟前，大夫接過診金，又開了一副方子，方纔離去。
衛疏月則是疾行至王氏床前，王氏脫力，己然昏死了過去。
大宅院的小姐，自然知道不能生育對小娘來說意味著什麼，望著險些送去一條命的小娘，她心下一片悲涼。
她緊緊握住小娘冰冷的手掌，心裡暗暗下定決心:一定要好好保護母親，成為母親的依靠！
她也隻敢在心裡，才能如此稱呼自己的親生母親……夜己深，永清巷內遙遙傳來幾聲犬吠，衛府後門，停著一架馬車。
明月高懸，散發出柔和的光暈，高高的院牆之上，堪堪映出兩個人形黑影。
“嘴巴閉緊些，有你的好處，否則……”中年女子幽幽開口。
“之前所說，可做得數?”少女清脆的聲音緊隨其後響起。
年紀稍大的那位遞去一個包袱，少女接過攥緊，再也不肯放開。
片刻過後，門重新落鎖，車轍聲應聲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