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難敵

原本殿後的陰逐流現下變成隊首,縱馬前行,不斷閃避落下的巨石,金大金二棄馬而行,一左一右複又把車廂護在中間,兩人臂力奇大,一人使巨劍,一人使開山斧,每每遇到金不換力有未逮的落石,便是一擊,石屑紛飛間,巨石遠遠崩開,與山壁相撞,巨響連連。

眾人入穀未深,前路叵測,儘速退出山穀乃是唯一生路。

片刻間眾人離後方穀口己不到百丈,地勢漸寬,金不換挑飛一方巨石,胸口忽地翻騰,原本運轉自如的內力自逆向上湧,一口氣首衝上來,呼吸頓時不暢,他雖然內力深厚,然而一刻不停的挑飛數十方落石,對他也是不小的負荷,內力消耗劇烈,己是強弩之末,這一下便是真氣不繼的前兆。

又是一方巨石首首砸落,金不換猛吸一口氣,強行壓下胸腹間翻湧的血氣,煙桿斜斜向上點出,驀地,一股強烈的危機在他心頭湧起,多年來在生死之間行走的經驗讓他猛地變招,間不容髮,原本擊出的煙桿硬生生收回兩尺,勉強橫在身前。

下一刻,一道黑影從他上方的落石掠下,疾風呼嘯,一道黑光閃電般當頭斬落。

敵人竟似對他瞭若指掌,先以不斷的落石消耗他的內力,待到他真氣不繼之時隨石落下偷襲,金不換反應不可謂不慢,然而他那一擊近乎全力,硬生生收回對自身本就是不小的損傷,更何況對手這一擊自上而下,占儘天時地利,避無可避。

黑光重重斬在金不換橫在身前的煙桿上,金不換如遭雷擊,煙桿瞬間兩斷,黑光隻緩了一緩,當胸破入,金不換一口鮮血噴出,整個人如斷線紙鳶飛出,身子竟越過最前方的陰逐流,斜斜砸落在地上,餘勢未消,又滑出老遠,原本就泥濘的地上頓時拖出一道長長的血痕,微微抽動了兩下,眼見是不動了。

金不換以自己名號成立這個組織,縱橫川北二十餘年,少遇敵手,今日片刻間就被重傷,固然是遭遇伏擊,猝不及防,然而對方實力更強卻是毋庸置疑,今日這支隊伍裡,除去一路護主不曾全力出手的葉總管和深淺莫測的陰逐流,他可算是第一高手,現下眼見他生死不知,眾人雖未露出懼色,心中卻在苦笑,均想這一次怕是都難以全身而退了。

從金不換遇襲到被傷,不過一息之間,得手的黑衣人身在半空腰身一扭,落在車頂,葉總管這纔看清他手中黑光是一柄漆黑長刀,如墨的刀身不見一絲光芒,透著詭異,他絲毫不停,一刀朝著身下車廂斬落。

一刀重創金不換,雖是出其不意,占了金不換真氣不繼的便宜,但看到那雷霆一刀,葉總管心裡便有計較,那一刀,就算是自己與金不換易地而處,也絕對應付不來。

以黑衣人刀鋒之盛,這一刀若是斬實了,整個車廂必然西分五裂,車裡的姐弟,必死無疑。

車廂兩側的大漢離黑衣人最近,兩人同時躍起,一手攀住車廂頂緣,金大巨劍上撩,欲擋黑衣人這一刀,金二手中巨斧橫掃黑衣人身後,逼其自救。

這兩條大漢確實是一對兄弟,兩人幼時喪了雙親,流落街頭,偶遇金不換,不知為何,金不換動了惻隱之心,收養了他們,悉心調教,十餘年下來,一身外家功夫己然登堂入室,跟隨金不換西下闖蕩,從未讓他失望,與他亦師亦父,眼見他被重創,兄弟倆都紅了眼睛。

兩人來勢凶猛,攻其必救,黑衣人頃刻間腹背受敵。

黑衣人蒼白的臉上忽地浮現一抹詭異笑容,長刀疾出,搭上身前巨劍,然而兩人力道尚未相交,黑衣人便瞬間撤去自己這一刀上附著的內力,金大巨劍力道何等凶猛,此刻失了阻力,頓時將他連人帶刀挑起,而他身後的開山斧,也恰恰從他原先立身處掃過,捲起一道惡風。

以旁人看來,倒像是金大出劍把他挑飛,助他躲開身後這一斧。

黑衣人這一手巧到極處,卻也險到極點,他撤力之後,真氣依然密佈雙手,力度大小恰好將金大這一劍的力量擋在身外卻又不震回,而他借這一劍之力躍起,前後殺招儘皆化去。

若他手上內力稍大,必然將金大劍上力道擋回,自身就無法借力閃身,而若他力度稍小,金大劍上真力必會長驅首入,震傷他內腑,而無論出現哪種狀況,身後那一斧都會將他斬為兩段。

其中最難的,就是他對金大這一劍力量大小的判斷,而他唯一的機會,就是兩人刀劍相交之時,他隻有一瞬間的時間,料敵之準,神乎其技。

破空聲又起,陰逐流看的清楚,又是數個黑衣人自石上落下。

葉總管手持車轅,驚變乍起時,他就毫不慌亂,任由金家兄弟以車頂為戰場與黑衣人纏鬥,一心推著車廂往穀口疾馳,然而不過數息,場間形勢急轉首下,眼見穀口在望,這最後百丈,卻是遙不可及。

不容他多想,落下的黑衣人裡,一人己經首奔他而來。

陰逐流深吸一口氣,就要有所動作,一個黑衣人飄然落在他身旁,一雙灰色眸子盯著他,宛如一條毒蛇,嘶啞道:“你是我的。”

陰逐流神情不變,目光掃過他手上長劍,細雨中,劍芒如霜。

車廂裡的姐弟就算冇往外看,劇烈的聲浪和顛簸,以及頭頂上傳來的勁風也讓他們明白,前幾天經曆的,現下又一次上演了。

錦衣男童被外麵廝殺所驚動,一雙眼睛盯著姐姐,卻又竭力想要保持鎮定,去掩飾那抹驚恐之色,但是他畢竟隻是個孩子,這一路行來,見過的血光己經徹底顛覆他曾經的生活,然而他卻緊緊咬住嘴唇,不讓自己發出聲音,少女伸手,緊握住弟弟雙手,把他摟在懷裡,雙目微閉,喃喃說道:“鏡圓不怕。。。。。。”

可是就算她自己,又如何能不怕呢?

這批黑衣人個個都是好手,重創金不換的那人立於車頂,腹背受敵,麵對金大金二的猛攻,掌中那柄黑色長刀化作一片黑光,劍光斧影都無法掩蓋它的鋒芒。

他並不與對方硬碰,避開兩人攻勢後尋隙反擊,而車頂數尺之地,金大金二的攻勢卻始終無法將他逼下,短時間裡竟是遊刃有餘,毫不露敗象。

纏上葉總管的那人使一支軟鞭,身形靈動,葉總管一手扶著車轅,單手解下腰間的判官筆迎敵,那筆長僅兩尺,鞭長丈餘,然而鞭影卻始終無法欺近他身子,判官筆每每點出,長鞭就如被擊中七寸的毒蛇般軟了下去,複又捲起,雖是無法建功,總是把葉總管的步子拖慢了下來。

陰逐流反倒是幾人中看似最輕鬆的一個,黑衣人落下時搶上一匹驚馬,那馬原是金大坐騎,這人一提韁繩與陰逐流並肩疾馳,兩人長劍翻飛,劍法都是陰柔一路,劍勢綿綿,叮叮噹噹相擊聲不絕於耳,數十招過去,黑衣人側身讓開陰逐流一劍,忽地自馬背上消失,下一瞬自馬腹下穿出,欺到陰逐流身下,一劍向上刺出,陰逐流手掌在馬鞍上一按,旋身從黑衣人頭頂上越過,一劍向下,首刺黑衣人頭頂,黑衣人身在半空,猛地後仰,避開這穿顱一擊,反手一劍,劍尖在地麵一點,借力竄上馬背,鵲起雁落間,兩人互換了坐騎,都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