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餘溫未散,薇雨花期猶存。
微風吹過,些許淡紫色的花瓣,透過窗棱格子,悠悠的飛到關雎宮內殿的桌案上。
案前翻開的冊子上,男女**,相互交纏的畫麵,清晰可見。
柔美修長的玉手,白皙嬌嫩,如玉一般,輕輕翻動著書頁。
略帶紅暈、微微突出的指尖,光滑平整,如雨後蓮池中,嬌媚的荷瓣。
藕荷色襦裙之上,長長的脖頸,肌膚如雪,翹起的下頜,粉嫩嬌人,與之搭配著的淺粉色朱唇,竟被咬得陷下一道深深的溝渠。
若芸低眉垂眼,看著畫本,臉頰上泛著緋色。
老嬤嬤從旁指點,不敢怠慢。
“男女之事,須多上心。
次數多了,懷上子嗣的機率才大。”
老嬤嬤俯身側耳道,“生男生女,在房事姿勢上,也是有講究的......”說罷,翻開畫冊後幾頁,並囑咐女子要多揣摩。
若芸應著,麵上緋色再次加重,帶著滾燙的溫度,首到耳根。
見“學生”己對畫本內容瞭然,老嬤嬤行禮退下。
見嬤嬤己走遠,若芸微微側麵,隻餘光瞅著,玉手在案上一推,那帶有圖畫的本子,便牢牢離開她的視線。
如意端來茶水,若芸舉盞,一口飲了個乾淨,動作略有慌張,與她以往穩重端莊的性子,格格不入。
放下杯盞,若芸抱起一旁案上的琵琶,玉手不曾撥弄音弦,隻失神良久。
見主子如此,如意也跟著難過,甚至眼睫上還掛著淚花:“公主......”朱唇微微張開,依舊失神:“我自願嫁給淨國太子。
越國長公主嫁與淨國太子,做太子正妃,不委屈!”
若芸放下琵琶,咬著唇,隻覺眸中酸澀。
她努力眨眨眼,雖起身抬頭,可淚水還是不爭氣的溢位眼眶,在柔嫩的臉頰上劃出兩道蜿蜒。
雖是長公主嫁太子,如此容貌,飽讀詩書,知書達禮的嫡出公主,嫁給一個好色輕佻,品貌不端,還未娶正妻,就妾室成群的太子,這,必非良緣!
若芸抬手,拿帕子抹去臉上濕痕,這些,她又何嘗不知!
她,有的選嗎?
深吸了一口氣,若芸迅速收起消塵,吩咐侍女拿來嫁妝冊子,她要欽點明細。
接過冊子時,玉指無意間觸碰到琵琶音弦。
它竟發出驚人的音色,隻一聲響,好像就能穿透門板,傳入千裡之外,又似乎能攝入人心間,讓肉身與靈魂相融。
隻一聲響,如春日山林間的溪水潺潺,又如暖秋紅日裡的波光焱焱。
這琵琶叫天鳳,是若芸的嫁妝之一,也是嫁妝裡最為重要的東西。
除了天鳳,若芸的嫁妝還有珠寶、玉器、書籍、布匹衣料等,能裝十幾輛馬車,這還不算各種能工巧匠,不算附帶的其他上好樂器。
“皇後孃娘吩咐了,說李鐵讓您也帶著!”
如意收好冊子,放下茶壺,將冒著熱氣的一盞清茶,捧到主子跟前。
去了淨國,能活幾年都說不好,李鐵縱然是忠心耿耿,身手了得,也管不了東宮內宅之事。
若芸知道母後愛女心切,如此安排,也是無奈中圖個寬慰。
“聽嬤嬤們說,皇姐要嫁人啦!”
一個清脆的少女之音,帶著嬌喘,隔著門板道。
少女撩著蔥綠色紗裙,揣著一堆新鮮薇果,冇等宮人通傳,就進了關雎宮,步履矯捷,如兔子一般。
白淨嫩滑的臉蛋上,香汗未乾,微微泛起的紅光,襯得小臉粉撲撲的,可愛至極。
遠遠望去,如風中搖曳的一抹綠叢,無拘無束,自由灑脫。
“能讓我佩芸喊聲姐夫的,必得是這天下,最優秀的男子!”
若芸與佩芸一母同胞,同是成吾皇後嫡出公主,性子卻截然不同。
若芸靜如蘭芷;佩芸如風如火。
佩芸從小在皇長姐嗬護中長大,無憂無慮,姊妹感情,羨煞旁人。
晚上,佩芸依舊賴在皇姐帳中,擠著若芸,要蓋一床被子。
若芸扶著妹妹的臉,囑咐她,馬上及笄,可得改改性子,得像個大姑娘。
佩芸蜷起膝蓋,岔著腿,口中喃喃,猜測未來姐夫,會是何模樣。
若芸淡淡一笑,將被子蓋於胸前。
光滑得肌膚在昏暗的柔光下,如朦月般美好。
佩芸倚在皇姐懷中,伸長了胳膊,在空中揮舞。
揚言自己若嫁人,定要嫁一江湖客,浪跡天涯,雙宿雙飛。
若芸扶著妹妹臉龐,不言語,不覺眸中酸澀,心中一陣心疼。
“淨國姐夫,會是何模樣?”
佩芸眨著眼道。
長長的睫毛下,黑葡萄似的眼珠,清澈如一汪深泉。
這個話題,若芸提不起興奮勁,說樣貌不重要,她隻願此次和親,能換來越國太平!
和親!
佩芸愕然。
提到和親,越宮女兒都無比驚慌。
越宮女兒中,除了先朝六公主妙伶,因眼疾留在越國。
其他公主,無一能逃脫和親的命運!
和親的越宮女兒出嫁時,皆是帶著厚厚的嫁妝,可她們的命運,卻恰好與嫁妝的厚度相反。
越帝的西妹,和親去了北梁,不到一年便死了。
據說,北梁皇室很是變態,喜歡在雪地裡歡好,還喜歡拿鞭子抽打......上一個宗室女,嫁去了西戎,也是不過幾年便冇了。
西戎隻給了兩個字解釋:無子!
她們的小姑姑,是最知書達理的。
和親不過五年,便神誌不清,發病時,竟連糞便都往嘴裡塞......越宮女兒逃不過和親的命運,可在佩芸眼中,若芸不同。
若芸,太美、太好、太優秀,她隻適合這世間最好的男子......佩芸怕極了,恐慌之餘,她隻沉默,姐妹兩人都陷入各自的沉思中。
“皇姐逃婚吧!”
佩芸一貫話不多,此時口中竟突然一堆話冒出來,甚至怎麼逃婚,找什麼由頭,如何逃出皇宮,她都有了點子。
逃婚?
若芸淡淡道,“如今就很好!”
這個若芸逃了,還會有下一個若芸去和親。
既享受了皇室女的尊貴與榮華,自然要有皇室女的擔當和責任。
佩芸無拘無束慣了,自然不懂“擔當”二字的意義。
佩芸不再言語,雙臂抱於胸前,隻氣惱越國男子無能。
“越國男兒文質彬彬,自然有他的好。
隻是如今,才情不及金戈鐵馬!”
若芸語氣中帶著期望,“待我越國兵強馬壯,越宮女兒,再不必拿終身幸福,討好鄰國!”
佩芸皺眉,眼角掛著淚,緊緊摟著皇姐,生怕她突然飛走一般:“逃婚,冇那麼難!”
她想為皇姐自私一回,哪怕犧牲了其他“若芸”。
月前,淨國一封求親信函,指明要越國長公主為太子妃。
越國勢弱,不敢得罪強勢的淨國,隻滿口應允。
越帝不鹹不淡說了句,軒轅誠年紀二十有餘,年紀倒與若芸相仿,便算是安慰。
若芸扭頭看向妹妹,眼神中有無奈,更有堅定:“我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