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預報說,後天要下雨了,李大叔一星期前約的田瓦匠、陳木匠終於來給我修葺房子了。
他們在那裡有一句冇一句地閒聊,田瓦匠坐在屋頂上說:“老陳,這一段來杜七嬸每天不是叫大家去她們家吃飯,就是做好了菜白送給大家,你說她是不是抽風了?”
“是啊,我也覺得奇怪。”陳木匠一邊敲著釘子一邊慢吞吞地說:“上星期六,她和木青送了五盤菜過來,都送家裡了,不收怕木青麵子上掛不住,不過,你還彆說,那些菜,比鎮上那些飯店做得好吃多了,香得不得了。我和我老婆就嚐了嚐味道,全讓我們家那小子掃光了。”
“我們家麗麗自從吃了他們家送來的菜後,都嫌棄她奶奶做的菜難吃,不肯吃飯。還好杜七嬸每天送菜過來,要不然,我們家那位小祖宗我可招架不住。”
這劉姥姥還真是狡詐多端,李大叔在的時候,她安安靜靜的,合著李大叔前腳剛去西山道觀找文伯,她後腳就開始忙活了啊!按照慣例,村裡的人在她家喝到過茶的都十個手指頭數得出來,她居然這麼好心做些好菜白送給大家吃?若不是聽他們說出來,我寧願相信太陽打西邊出來,也不會相信有這事。
她這麼做有什麼目的呢?要在村裡開飯館?不行,我得去打聽打聽。
這時,聽到子川哥在院子裡喊我,出來一看,大榕樹下,站著一位高高瘦瘦的姑娘,戴著眼鏡,斯斯文文的,“你就是喜兒吧?”
我點點頭,看她眼神閃爍,想必是遇上什麼特彆的事情,又驚恐又慌張。
她躊躇了一陣接著說:“我是你們村新來的郭老師,有些事我本來是準備跟李村長彙報一下的,可他家人說他出遠門了,所以隻好很冒昧地過來找你了。”
李大叔出門前說過,村小學剛調來一位叫郭芊芊的老師,如果她有什麼困難,我一定要幫助她,“是學校出什麼事了?”
子川哥是個見不得年輕女子的主,死皮賴臉的接話,“學校能出啥事?早戀嗎?”
郭芊芊看著他欲言又止,我好不容易勸走了子川哥,招呼她進屋。
“喜兒,你說該怎麼辦啊?”郭芊芊抓著我的手快哭了,我安慰道:“你彆急,有事慢慢說。”
她憋了半天,急得白皙的鵝蛋臉上泛著兩糰粉紅,“我、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說,反正事情怪異得很,我心裡好害怕。”
讓她這麼一說,我也忍不住緊張起來。可她表述了很久,我仍然聽得不清不楚,算了,不如跟她去學校看看怎麼個怪異法。
我們趕到村小學的時候,孩子們正聚在操場上做課間操,郭芊芊說的冇錯,空氣裡瀰漫的氣息有種說不出的壓抑。
孩子們十分快樂,隨著廣播裡的節奏跳躍著。我站在榕樹下仔細觀察了一陣,發現他們的眼神很呆滯,似乎將目光的焦距對準了某一點,正如十幾天的杜七嬸。
我向郭芊芊打聽她們班孩子的近狀,她皺著眉頭,“我也說不好,就感覺他們突然太開心了,這幾天講課時,總有一個孩子無緣無故地笑了,然後全班孩子跟著她一起笑。”
說到這裡,她不由自主地向我靠近,緊張的吞嚥口水,“每當這時候,我好像……好像有聽到其他人跟著一起笑。那聲音,很駭人。”
全班四十多個孩子一起笑,可能會在教室裡產生迴音,聽起來稍微有點失真也未嘗可知。我要求她帶我去教室裡看看。
課間操還冇有結束,二年級一班的教室裡空蕩蕩的,壓抑感比剛纔強烈了。郭芊芊告訴我,上課領頭髮笑的女孩叫田麗麗,坐在第三組第一排。
我點點頭,田麗麗就是田瓦匠的女兒,她是出了名的愛哭愛發脾氣,冇事總是嘟著個嘴,村小學的孩子們叫她公主病。以前並不愛笑的孩子怎麼突然改變了呢?
我坐在她的座位上,不覺渾身一麻,但這種感覺很快消失了。嗯?她課桌底下怎麼會有黑色的粉末?
快上課了,孩子們陸陸續續走了進來,他們的臉上掛著純真的微笑,卻各自之間不說話,笑嘻嘻的回到自己的位置坐好。
這一節,正好是郭芊芊的課,上課前,她讓孩子們打開玻璃窗,以便我在走廊裡觀察得更清楚。
郭芊芊在台上講得很認真,孩子們揹著手坐得端端正正聽著,可他們的視線,不知道落到了哪裡。課上到十五分鐘時,郭芊芊走到田麗麗課桌旁,叫李清河同學朗讀課文,田麗麗前麵的男孩站了起來,還冇開始朗讀,麗麗忽然發出奇怪的大笑,全班的同學都跟著她一起鬨堂大笑。
我閉上眼睛,剔除心中的雜念,努力在笑聲中篩選著其他的東西。笑聲一浪接一浪擊打在耳膜上,這裡,隻有孩子歡樂的笑。
生怕自己聽漏了,我故意多聽了幾分鐘,還是冇有聽出任何異樣。郭芊芊叫我進去聽聽試試,果然,教室裡似乎多出一個成年男人的聲音,我分辨不出是從哪裡傳來的。
在我的示意下,郭芊芊問麗麗為什麼要笑,那孩子脆生生的說:“老師,我想玩玩具。”
“上課時要認真聽講,不能玩玩具。”郭芊芊耐心地勸說著,但麗麗根本不聽,“老師,我的玩具很好玩的,你跟我一起玩吧!”
其他的孩子們跟著起鬨,“老師,我們也想玩。”
我對郭芊芊點點頭,她考慮了一下,同意了。
全班同學圍向田麗麗,隻見她高興的把書包放在小課桌上,奮力地掏出一條長長的、圓圓的東西!嚇得郭芊芊大叫一聲,不要命地衝出教室,“喜兒,人、人骨。”
我也十分詫異,這不正是榕樹牆後埋著的劉姥姥的小腿骨嗎?我從麗麗手裡討來骨頭,“哦,這個呀,看起來像人骨,其實是以前村子裡搞活動時訂製的道具。”
我怕嚇了孩子和郭芊芊,違心地敷衍著,“不信,你摸摸!”
郭芊芊臉上的懼色馬上消退了,好奇地摸了摸,相信了我的話。
對不起啊郭芊芊,我不是故意想騙你的。說真的,因為前十幾天摸過這些東西,我一直在嫌棄我的手呢!
在我們的逼問下,麗麗告訴我們,骨頭是杜七嬸給她玩的。
果然又是杜七嬸!不行,我得找她去!
我帶著骨頭風風火火走到半路,想起她在榕樹牆後所說的話:這是孩子的玩具。這不是說明,一切是早就預謀好了的?偏偏現在李大叔又出門了,我這麼貿然去找她興師問罪,連個主持公道的人都冇有,萬一被她反呅一口就不好了。不如把孩子們守好,等李大叔回來再說不遲。
第二天,田麗麗冇有去上學,田瓦匠已經幫我把屋頂修好了,去了寶石鎮乾活,我便陪了郭芊芊一起去了田家。
聽說她冇有上學,她奶奶不太相信,“老頭子,今天不是你送麗麗上學的嗎?”
“是啊!她今天很早就吵著起床,我拗不過她,送到學校的時候,學校還冇開門呢!老師,她真的不在學校?”
“這麼說,我們家麗麗真的不見了?”麗麗奶奶情緒完全失控了,嚎啕大哭起來。
村民們把村子裡找遍了,冇有找到麗麗,全村人急瘋了。我想起她書桌下的黑色粉末,對,也許她在那裡。
我獨自一人偷偷溜到了榕樹牆後,麗麗坐在地上開開心心地玩著一堆骨頭!我拍掉她手裡的肋骨,“麗麗,你在這裡乾什麼?”
她翻了我一眼,“你真笨!我在玩你看不出來?”
“找不到你,奶奶在家可著急,快跟我回家!”
我邊哄邊拉她,她趴在地上不肯動,“我纔不回去,我要在這裡等著看玩具開花,”她把肋骨拾起,翻來覆去地把玩,“這骨頭會開花,你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