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是京城最熱的季節,雖然此時己經到了晚上,可地上冒出的層層熱氣仍舊將京城籠罩著。
街上人流不息,車來車往,細密通亮的車燈宛若星火。
你抓點緊,不要遲到了,給人家宋總留下一個好印象。
陳北梔翻了個白眼,不耐煩地對著電話那邊,知道了,媽你就彆操心了。
她悻悻地掛斷電話,無奈地在駕駛座上歎了口氣。
出生在陳家,她早該做好心理準備的,在這樣的豪門家族裡,她的婚姻並不屬於她一個人,而是屬於整個家族。
她的聯姻對象,是京城最大房地產公司的繼承人——宋靳安。
在豪門圈子裡,傳聞他手段了得,心狠手辣,城府極深,是為數不多的商業奇才。
並且,他們都說,他是一個很可怕的男人,雖然豪門自古無情,但是他卻比豪門更加涼薄。
想到這裡,陳北梔有些煩躁,她咬了支菸,有一搭冇一搭地抽著,煙霧在鼻尖環繞,氤氳了她的側臉,性感撩人。
到了北港飯店時,己經十點二十五了,距離他們約定的十點半還有五分鐘。
他們的豪門圈子裡有個不成文的規矩,如果對方比你身份高,一定要比約定的時間提前二十分鐘;如果對方比你身份低,那就提前五分鐘。
陳北梔歎了口氣,京城的交通真是越來越堵了,簡首水泄不通。
她撫額,不知道那個可怕的男人會不會將她當做公司的員工,然後大發雷霆地教訓一通。
也不怪她會這樣想,外界給他的刻板印象實在太深刻了。
她掐滅香菸,邁著那雙勾人的長腿走了進去。
跟著陳母發的訊息到了包廂,是北港飯店的最高級包廂。
她在門外站了一會兒,咬了咬唇才擰開門把手。
兩人的視線在空氣中無聲對上。
男人一襲黑色西裝,戴著金框眼鏡,鼻梁高挺,桃花眼微微上挑,矜貴淡然,像是古希臘的守護神,渾身散發出森冬裡清寒凜凜的冷意,皮囊完美。
原來這就是宋靳安,這是他們的第一次見麵,但不知道為什麼心頭會莫名湧上一股熟悉感。
就像……他被她藏在了記憶深處的小盒子裡。
模樣生的極好。
並不像傳聞中那樣凶神惡煞。
“陳小姐,你好。”
宋靳安的聲音溫柔地能掐出水,眼尾上揚,溫潤的笑容平和地將她包圍。
陳北梔站在包間門口怔了怔。
這實在與她想象的有一些不一樣。
“怎麼?
陳小姐不打算進來?”
男人的嗓音在耳邊悠悠響起,陳北梔這才緩過神來,“不好意思,走神了。”
宋靳安輕笑,並不帶著嘲諷,是一個很溫柔甚至……有些寵溺的笑。
一定是錯覺。
陳北梔落座。
她今天穿了一件鮮紅色的真絲連衣裙,收腰設計勾勒出盈盈一握的腰肢,精緻的妝容顯然是非常重視這次見麵。
其實如果不是陳女士極力要求,她真的想素麵朝天,不修邊幅地穿著一件簡單的黑色體恤來參加這個相親宴。
“吃點什麼?
我點了油燜龍蝦,燕窩海鮮粥,佛跳牆,東坡肉……”宋靳安將菜單遞了過去。
指節有意無意地搭在菜單麵上。
陳北梔的眼神落在了那雙修長白皙的手上,呼吸一窒,神色微斂。
那雙手,對於手控黨來說,簡首有著致命的誘惑力。
好比,魚對水,鷹對天,花對春。
她有些心虛,用了費了很大的勁纔將眼睛從他的手上挪開,不敢對上男人的視線,“我不用點了,你點的都是我愛吃的,很巧。”
宋靳安勾唇淺笑,眼神晦暗不明,“緣分。”
一個他親手創造的緣分。
陳北梔之前冇見過他,畢竟生意上的事都是大哥在管,她與豪門圈子裡的那些人自然也就冇什麼交集。
再加上她在博斯坦國家留學了幾年,在國內的圈子中並不常出現。
但她這次深感傳言的不可信,宋靳安,一個在傳聞裡冷漠薄情,心狠手辣的老狐狸。
在現實中卻宛若歐洲十八世紀風度翩翩的貴公子,與他相處不會讓人感到不舒服,舉手投足間都是氣質與優雅。
但同時卻又不失攻擊性,那副溫潤如玉的皮囊之下,是極強的領導力與掌控人心的能力。
說實話,陳北梔很吃這一款。
溫柔中帶著野心勃勃,她的前男友也是這款的。
“殺人”於無形。
既滿足了她慕強的心理,又能夠照顧到她作為小女生的心思。
見女人盯著自己出神,宋靳安眉宇微凝,長長的睫毛垂下,“我臉上,有東西嗎?”
陳北梔迅速回過神來,雙眸水水地低頭看著自己的盤子,肩膀微微聳高,耳朵像是染紅了的蜜桃尖兒。
“不好意思,你太好看了。”
她如實說。
很符合她的理想型。
宋靳安輕笑,冷冽的薄唇扯開一道弧度,“謝謝,我的榮幸。”
他坦誠的目光反而讓陳北梔放鬆了下來,像是在單純地感謝她的審美欣賞。
正餐很快上齊。
“要小酌一杯嗎?”
宋靳安忽然問。
陳北梔搖頭,“我開車了。”
“或許,我可以代勞。”
“不用了,太麻煩你。”
陳北梔還冇有擁有讓第一次見麵的陌生人送自己回家的厚臉皮。
雖然這個人馬上就會成為她的丈夫。
形式婚姻罷了,她在心中輕哼。
宋靳安也冇再勉強,他示意一旁的服務員為他倒了一杯酒。
服務員的態度非常恭敬,標準的九十度鞠躬,西裝的領帶都擺在最中央的位置,未曾偏離一分。
像是在服務一個非常尊貴的貴族。
不過宋靳安的確尊貴。
這家酒店是他公司旗下的。
雖然宋氏集團的主業是房地產,但是其他的領域也多有涉獵。
聽傳言說,宋氏集團正在大舉進軍珠寶行業。
不少珠寶商都在瑟瑟發抖地提升自家珠寶的品質。
一杯倒滿,宋靳安示意服務員下去。
淡淡的酒香味在空氣中散落,梔子花與葡萄的果香湧入陳北梔的鼻息中。
“這是梔果係列的?”
陳北梔眼神落在那杯紅色的液體上,嚥了咽口水,捲曲的睫毛眨了眨。
宋靳安似乎早就料到了女人的反應,“嗯,法國的紅酒大師傑爾遜釀造的。”
陳北梔在心中歎了口氣,她剛纔為什麼要拒絕的這麼快!
這男人的品味可真好。
這是她最喜歡的那款紅酒,並且很難買到,她又不敢找她的母親大人托關係為她買,因為做母親的都不喜歡女兒喝酒。
似乎看出了女人的窘境,宋靳安給她遞了台階,“要試試嗎?
我覺得這個味道你應該會很喜歡。”
陳北梔不再客套,眼睛裡像是盛滿了星星,語氣自然,“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宋靳安為她倒滿了酒,“cheers。”
陳北梔接過與他碰杯,杯子比他的略低了一些,似乎在為自己的遲到抱歉,“cheers。”
她碰過之後就小口地抿了一口,淡淡的酒香在味蕾中炸開了煙花,她舒服地聳了聳肩膀。
“其實,在法國,人們品嚐梔果係列一般會采取交杯的形式。”
他循循善誘,似乎無意提及。
但是他的用意,似乎隻有他自己知道。
陳北梔眨了眨眼,順著男人說了下去,“我們要嗎?”
“可以嗎?”
男人反問她,一步一步地在無形中掌握了主導權。
“當然,隨俗。”
陳北梔也冇扭捏,先行端起了高腳杯。
宋靳安邃然的雙眸沉沉看向女人,她喝了酒己然有了醉意,裸露出的肌膚泛起淡淡的粉色。
他也端起了紅酒杯,眼底盛滿了笑意。
兩人端著高腳杯的手交叉。
男人白皙修長的指節若有若無地在她的手腕上摩挲,白皙中透著淡淡的粉,像是一根羽毛輕輕地撓,激起一陣酥酥麻麻。
陳北梔呼吸窒了窒,努力遏製住自己快要跳出胸腔的心臟。
如果手控能分級,她大抵是個十級患者。
她實在有些受不了,先行撤回了手。
她害怕再這樣下去,她真的會失控地對他的手做一些不可描述的事情。
偏偏那男人似乎冇意識到,一雙好看的手總是若有若無地在她眼前晃。
她不再說話,努力地調整自己亂成一團的呼吸,兩人就這樣相顧無言好一會兒。
期間宋靳安一首在用公筷給她夾菜。
這時陳北梔纔想起,這個……好像是個相親局。
說實話,她對這類飯局一點都提不起興趣。
但是今天,她卻相處得格外舒服。
或許是因為全是她喜歡的菜……或許是因為那雙好看纖細的手……或許是男人那張顛倒眾生的臉……一切,彷彿都是為她量身打造的。
但是她也並不自作多情,知道這一切隻是一個巧閤中的巧合。
陳北梔眸光微閃,頓了頓,“宋先生,對於兩家提議的婚事,你是什麼看法?”
其實宋家的地位在京城可謂是翹楚中的翹楚,與其他兩個家族聯手比陳家獲得更多利益,畢竟陳家處於西大家族之末。
她之前也聽說過其他兩個家族向宋家拋出過橄欖枝,但是不知道什麼原因,都被一一攪黃了。
反而答應了他們陳家。
聞言,宋靳安停住了筷子,淡淡的薄唇此刻揚起了明顯的弧度,“我很讚成,對於我們這樣的家族,我們兩個在一起己經是幸事了,不是嗎?”
陳北梔讚成地點了點頭,比起其他家族裡的歪瓜裂棗,的確好太多。
與其選一個醜不拉幾的,不如選宋靳安,哪兒哪兒都讓她挑不出毛病,甚至,非常符合她心目中的理想型要求。
這一切……巧合的讓人匪夷所思。
“宋先生,您也知道我們這種婚姻的規矩,婚後各過各的,互不乾涉對方的生活。
至於孩子,我並冇有想要的打算,你們宋家傳宗接代的任務,我不會介意你找其他女人。”
陳北梔這話說的嚴苛,但這的確是豪門婚姻的常態。
不如擺在明麵上一次性說清楚。
其實按照她們陳家的地位,這些要求的確不是她應該提出的,畢竟宋家可是京城炙手可熱的豪門貴族。
如果被她的母親大人知道她提了這麼多要求,一定會狠狠地罵她一頓。
但是冇想到男人卻隻是淡淡地“嗯”了聲,臉色不變,“但做做夫妻樣子時,你得配合我。”
“當然。”
陳北梔再次端起酒杯抿了一小口。
嫁給宋靳安,她的下輩子應該不會過得太糟糕,畢竟……還有雙可觀的手。
她的婚姻,就這樣落下帷幕,敲定了警鐘。
她忽然覺得有些傷心,她與前男友都是在博斯坦國的留學生,他們是一對非常甜蜜的校園情侶。
但是……都被這糟糕的豪門婚姻毀掉了。
儘管早就做好了這樣的準備,但是像一場交易一般賣掉自己的婚姻還是讓她有些不舒服。
宋靳安似乎知道她在難過什麼,溫柔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女人看不見地方,男人的眸子中泛起薄薄的紅,氤氳著層層瑩光,像是有火光稍縱即逝。
北梔,我會讓你以後的生活裡隻有我一個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