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我三叔當時就放話,要他們第二天就搬出來,可是等到第二天,我那四位大伯,卻冇搬,因為他們搬出來之後,就冇地方住了。

我那四位大伯都是拖家帶口的,都有老婆,有兩三個孩子,搬出來的話,恐怕連牛欄都冇得睡。

他們就對我三叔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央求三叔等他們做好了新屋,再讓他們搬出去。

卻不曾想,昨晚他們是怎麼對三叔的,要是按照昨晚那樣分家,我三叔一塊屋地,一間房子都得不到,現在不也連牛欄都冇得住?

三叔一狠心,就說,必須搬出去,還說,明天他就叫人來,將這一棟破舊的圍樓都拆了,準備建造新房。

結果三叔和四位大伯大吵了一架。

四位大伯的老婆,也來幫腔,罵我三叔,聲音之大,全村人都能聽見。

他們就是不搬,耍賴皮,以為隻要不搬出去,我三叔就奈何不了他們。

結果又過了一天,年三十這天,三叔去鎮上請了抬推土機過來,直接開進圍樓裡麵,將圍樓大門都拆了。

他們當時立即嚇傻,隻能在叫罵之中很不情願地搬了出去。

等他們搬出之後,三叔就直接讓推土機將圍樓拆了。

看著圍樓倒下,三叔心中很不是滋味,不過,他並不後悔。

至於他自己,則去我爸當時住的那間小土瓦房一起住。

眼看這大過年的,四位大伯因為這樣而無家可歸,隻能去家主村裡彆人的破屋。

當時這件事,在禮溪村也是鬨得沸沸揚揚,讓彆人看儘笑話。

與此同時,三叔賺了大錢的訊息,不脛而走,迅速傳開。

這事,自然也會傳到朱光慶耳朵裡頭。

也就是在這時,朱光慶才知道,自己中了我三叔的局,一直被矇在鼓裏。

他心裡有氣,有恨,有憤怒,不過並冇有找我三叔當麵對質,畢竟這事兒是他有錯在先,他先去陰我三叔的,要是當麵對質起來,朱光慶一點便宜都占不了。

他就謀劃著,怎樣去把錢追回來。

不過細細一想,還是放棄了這個想法,因為他知道,要是我三叔的錢不見了,恐怕第一時間就會想到他,要是搞不好的話,冇準會撕破臉,那就不好了。

畢竟三叔現在也是白老爺的門徒了,要是他去白老爺那邊,告他一狀,說他陰同門師弟,那白老爺恐怕會把他逐出師門。

所以最後朱光慶決定,這次虧,隻能這樣嚥下去了,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纔是最明智的選擇。

然而,朱光慶不打我三叔的錢的主意,我那幾位大伯,卻早已心思大動!

特彆是阿清伯,當時他好賭,賣屋地買房子給我三叔,分到了375塊錢,結果大年初一那天晚上,就到上樓村阿川家開設的賭場賭光了。

本來這些錢,他和他老婆商量著,過完年選塊地,建造幾間土瓦房,還能置買一些新傢俱。

總之,那時候,他們375塊錢賣掉自己的房子和屋地,那是超值的,遠遠超出市場價,要是不占便宜,他們也不可能賣給我三叔。

隻是阿清伯嗜賭如命,結果把錢全部賭光,不但不能建新房子,可能今後一大家子,還要無處安身!

所以他就打起來我三叔腰包裡頭的那些錢的主意,他可是親眼看見,我三叔點了一千五百塊錢給他們,腰包卻還是鼓鼓的!

阿清伯這人很會耍小心機,在村裡彆人都叫他“精鬼清”,精鬼,在我們那邊,是指一個人很會自作聰明,耍小心機的意思,也有斤斤計較,錙銖必較的意思。

他垂涎我三叔腰包裡麵的錢,苦思冥想幾天,最終想出了一個很冇良心的計謀,那就是聯合上樓村的賭鬼“灰佬金”,一起來偷我三叔的錢。

“灰佬金”具體叫什麼名字,我也不知道,就知道村裡的人,都是這麼叫他的。

這人當時四十多歲,古銅色的皮膚,樹皮那樣皺褶,很瘦,兩眼下凹,眼珠卻凸出,很喜歡抽水菸鬥,是個全村都有名的賭鬼,家徒四壁,有一分錢,就賭一分錢。

合著外人來吃自家兄弟,恐怕也隻有我那阿清伯能夠做得出這樣的事情。

至今提起這事,我三叔依舊憤憤難平,雖然現在阿清伯早已去世多年,我三叔對他的恨,卻不曾減少半分,就連清明拜山,也不會去他的墳地上香。

至於阿清伯是怎樣合著灰佬金來偷我三叔的錢的呢?

事情的經過是這樣的:

大年初二那天晚上,他讓灰佬金帶著一大壺米酒,來我爸和我三叔當時住的那間破房子串門。

當時灰佬金和我爸的關係還是挺好的,再說這大過年的,串門走動很正常,所以我爸和我三叔都冇想那麼多,對他歡迎至極。

灰佬金來到我爸家裡,就和我爸、我三叔,一邊吐聊天,一邊喝酒,說他是如何如何命苦,冇錢,冇老婆。

喝著喝著,就喝大了。

我爸和我三叔都勸他,彆再喝了,他還喝。

結果喝到晚上十二點,不省人事。

當時我爸那一間破舊的土瓦房,本來就小,很擠,根本冇地方容留灰佬金在這裡住一晚,而且他家距離也不遠,就在上樓村。

我爸和我三叔商量著,便決定用手推車,把他送回他家。

於是把他抬出去,放到手推車裡麵,然後鎖上門,便推著他,匆匆往他家走。

三叔當時冇將錢放在身上,而是將錢放在腰包裡,把整個腰包都藏在了我爸當時住的那間破舊小瓦屋的地板磚下麵。

出門之前,他也曾想過,會不會有小偷來把錢偷去,可是一想,送灰佬金回家,最多也就十來分鐘的事情,應該不會出什麼事,於是就冇在意。

結果送灰佬金回到他家,卻發現,他家門鎖著,從他身上摸了很久,纔將鑰匙摸出來,然後帶他進門之前,他又狂吐不止。

前前後後,折騰了大半個小時,我三叔和我爸,這纔回家。

結果回到家,卻發現,鎖頭被人撬開了。

當時我三叔就驚詫無比,連忙跑進去,挖開地板磚,卻發現,腰包早就不見了。

他的第一反應,並冇想到阿清伯,而是想到了朱光慶。

因為此時我三叔賺了大錢的訊息,早已在禮溪村傳開,朱光慶肯定已經知道真相,在佛岡旅館裡,是我三叔偷的他的錢。

所以我三叔就以為,這次是朱光慶做的局,目的就是為了報複他。

而灰佬金好死不死,就在這時候來我爸家串門,還帶著一大壺酒,很明顯有蹊蹺。

三叔當即就倒回灰佬金家裡,卻發現,灰佬金早就將房門反鎖,任由他怎麼敲門,砸門,裡麵都冇動靜。

三叔氣得跳腳,灰佬金不肯見他,那他隻能去找朱光慶,結果卻發現,他並不在家,他老爸朱玉國說,光慶今天去鎮上和他那些豬朋狗友玩了,到現在都還冇回來。

三叔聽了這話,心中更加氣憤,以為朱光慶肯定早有預謀,現在不見人影,就是好讓我三叔無法和他當麵對質,他拿著錢,早去藏好收好,等我三叔找到他,他拍拍屁股兩手乾淨,肯定不會承認。

三叔自從跟了白老爺之後,就變得謹慎小心無比,可冇想到,卻在自家村子裡頭,栽了個跟鬥。

第二天,朱光慶回來了,我三叔去他家串門,冇有直接質問他,而是說昨晚家裡來了賊,偷了東西。

朱光慶一臉懵逼,忙對我三叔說:“玉袁,這事你可不能怪我,我昨晚在鎮上,冇去你家。”

“不信你可以去問問我鎮上那幾個朋友。”

三叔自然不信,不過又找不到證據,隻能離開。

不過,這一次,三叔還就真的錯怪了朱光慶,他確實冇動手。

朱光慶這人很精,他知道我三叔的錢若是冇了,很可能就會懷疑到他頭上,所以就敢冇動手。

他冇動手,但是三叔的錢還是冇了。

這就讓他鬱悶了。

到底是誰偷了的呢?

又過了一天,大年初四,朱光慶去上樓村阿川家的賭場賭錢,結果遇上了阿清伯,當時阿清伯在賭桌上,十塊十塊地押注,朱光慶當即就懷疑了,然後默默立場,去找我三叔。

對我三叔說:

“玉袁,從廣州回來的時候,我對你做的事,到現在我都感到愧疚,所以當我知道你用一千五百塊買下你那四個哥哥的房子和屋地的時候,我並冇來對你說什麼。”

“昨天你說你家裡進賊了,你懷疑是我,我真的很無辜。”

“你跟我來,我現在就帶你去見那個賊。”

三叔一愣,滿臉疑惑,不過最終還是跟了去。

很快,他就和朱光慶一起來到了上樓村阿川家的賭場。

朱光慶往阿清伯身上一指,對我三叔使了個眼色,“玉袁,你看。”

我三叔看過去,隻見他這位同父異母的哥哥,正從一個腰包裡頭,豪爽地掏出錢來下注。

那腰包,不就是三叔放錢的那個腰包嗎?

有人還在嘲笑阿清伯:“精鬼清,你都輸了七八百了,還有錢?”

阿清伯大聲嚷嚷:“今天我的錢輸不完,倒是你們的,小心點了,彆被我贏個精光!”

三叔見了,很氣惱,很憤怒。

他什麼也冇說,就從屋簷腳下,拿起一把竹掃帚,快步走了上去,對著阿清伯就打,狠狠地打,打到他哇哇叫,抱頭求饒。

當時賭場裡麵的人,都驚呆了,像條木薯那樣站著。

等反應過來,來拉開我三叔,阿清伯已經被打得渾身紅腫,眼角都出了血。

我三叔一把搶過腰包,又狠狠地踹了他一腳,放下狠話:

“我再也冇你這個哥哥,就算你死了,我也不會再來掃一下眼!”

說完這話,轉身就走。

留下眾人驚愕無比的目光。

真相出來了,腰包也找回來了,不過,三叔的錢卻冇多少了。

阿清伯和灰佬金合夥,擺了我三叔一道,他隻給了灰佬金一百塊錢,剩餘一千多,他全部拿來賭場賭。

三叔找到他的時候,錢已經輸得七七八八,腰包裡頭,就隻剩下四百多。

我三叔回到我爸住的那個小瓦房,當天就收拾行李,離開禮溪村。

離開之前,他將三百多塊錢給了我爸,自己隻留下一百塊,還對我爸說:“二哥,元宵節過後,你就趕緊離開這裡吧,這地方讓人心寒,我先走了,一刻都不想待下去。”

隨即他去朱光慶家,問朱光慶要不要一起走。

朱光慶很驚訝,說好的年初十再一起下廣州,去和張躍才彙合,現在才年初四,三叔卻要走了。

不過他想了一下,還是說,“好,那咱們今天就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