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長風萬裡送歸燕

小夭索性順著瑲玹的話往下說,“涉不涉險又能如何?

他若死了,我依舊必死,若能找他把蠱解了,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那我派人保護你,讓瀟瀟跟你去吧!”

“不行,我一人前去他都未必肯見,何況帶上旁人?”

“那你速去速回,蠱能解便解,解不了回來我們再想辦法,我會讓蓐收他們暫緩進攻,圍而不打。”

瑲玹似乎完全相信了小夭的話。

小夭深深地看了一眼瑲玹,斂衽一禮作辭,轉身呼喚圓圓,忽覺發間異樣,伸手觸到一枝鮮花,正欲拔下時瑲玹叫道:“不可以小夭,如果你不帶走它我寧願你殺了我!

我曾經答應姑姑好好照顧你,如今就讓它和若水族人代替我護你周全!”

小夭搖頭歎道:“也罷,我就當是西舅娘冥冥之中在照拂我吧!

他日若有機緣,定當奉還。”

小夭乘上玄鳥,飛馳而去。

瑲玹在她身後遠遠地問:“小夭,防風邶就是相柳吧?”

小夭回望瑲玹,未置一言,權當冇有聽清他問了什麼。

圓圓載著小夭飛了一夜,小夭趴在它背上踏踏實實睡了個囫圇覺,晨光熹微時才醒過來。

她伸了個懶腰,坐了起來,季春的和風吹在臉上,瞬間神清氣爽,肚子倒是實誠地咕咕叫了起來。

小夭輕輕拍了拍圓圓的脖子,她們找了個靠近溪水的小山坡歇腳。

小夭熟練地設了個陷阱,逮到一隻出洞覓食的肥兔子,拿到溪水邊清洗乾淨,順手采了一把五色草,放在剛砍下的竹筒裡煮湯,留了一隻兔子腿架在火堆上烤著,剩下的扔給圓圓,還不忘提醒它:“圓圓,我們出來了就比不得在神農山了,以後你要自己想辦法填飽肚子哦!”

圓圓一邊嚼著兔肉一邊哼哼唧唧,小夭微笑地看著它進食。

吃飽喝足後,圓圓的上眼皮跟下眼皮打起架來,不一會兒就倚著小夭甜甜睡去。

小夭輕撫著它的脖子,不禁心生感慨,我不過在兒時陪伴著它出生,短短幾年而己,它卻在三百多年後還依然記得我,親近我,信賴我,妖怪們的忠誠和長情是神和人都望塵不及的吧!

小夭望著對麵的山脊怔怔出神,“相柳,你在哪裡?

戰爭激烈殘酷,你可有受傷?

受了傷,你又在哪裡獨自療傷呢?”

想到此間,小夭不禁淚濕衣襟。

太陽漸漸升上來,不遠處的山間傳來了男女對唱的采茶調,女聲清脆悠揚,男聲雄渾醇厚,一唱一和間似有情愫暗生,歌聲也越發動人。

小夭靜靜地聽著,沉醉不己。

三百多年前,她流落民間時,迷茫無措,淒苦無依,東躲西藏,艱難求存,那時候的她,靠著心上結起的厚厚的殼子,靠著把真麵目掩藏起來的假皮囊,在世間孤零零地活著,就像斷線的風箏,無根的浮萍,冇著冇落的。

如今她再次出走凡塵,雖然依舊身無長物,卻堅信可以靠自己好好活下去,她的心雖然依舊傷痕累累,但是己經溫暖柔軟,無所畏懼,她的雙腳踩在這堅實的泥土上,覺得比任何時候都更加踏實,她要首麵自己內心深處的渴望,去真實地為自己,也為相柳活一次,就算最後麵對的是死亡,也好過違逆真心過一生。

己經日上三竿了,憨憨的圓圓依舊睡得那麼香,小夭笑看著它自言自語:“這也是個有福的,能吃能睡啊!”

小夭拍拍它的腦袋輕喚:“圓圓!

圓圓!

醒醒,我們要啟程了,再不走天黑前趕不到清水鎮了。”

圓圓睡眼惺忪抬起頭,站起來抖了抖羽翅,伸長脖子長鳴幾聲,方纔清醒,繼續馱著小夭往東南方向飛去。

一路上,但見田野阡陌縱橫,農夫們三三兩兩在田間勞作,村莊屋舍儼然,白頭翁媼引著垂髫小兒在房前屋後嬉戲,又有市井街市,人流如織,大路之上,車水馬龍,一派繁茂景象,全不似三百餘年前流民遍地,餓殍遍野的慘狀。

想來廟堂之上的權謀霸業,絕不是一己之私,乾係著江湖萬民的生計冷暖。

瑲玹,你一定要繼續做一個明君啊,願這太平盛世長長久久!

天色將將擦黑的時候,她們飛到了清水鎮外,遠遠地就看見在鎮子的東西出入口,都有一隊軒轅士兵仗劍持戟,嚴密地把守著,還有兩隊人馬在鎮子內外巡視,想必蓐收他們仍舊把清水鎮用作主帥的營帳了。

小夭躍下鳥背,拍拍它的肚子說:“圓圓,今天的晚餐你自己解決!”

圓圓張了張嘴,回頭啄了啄翅膀,又抬起爪子撓撓頭,而後愣愣地站了會兒,才展翅飛起來,還一飛三回頭的,看得小夭忍俊不禁。

小夭朝著清水鎮西的入口走去,還在十來丈開外,就被十幾個兵士團團圍住,為首的軍官喝道:“你是什麼人,膽敢夜闖兵營?”

小夭鎮定自若地走到軍官跟前,微微一笑,不疾不徐地說:“我是西陵玖瑤,煩請大人通報蓐收大將軍,我要見他!”

“西陵玖瑤?

要見蓐收將軍?”

軍官狐疑地上下打量著小夭,隻見她衣著姿容不凡,談吐氣韻脫俗,儀態端莊,步履從容,絕非尋常女子,於是對身邊的軍士耳語幾句,想是讓他前去通報,他自己仍舊率領眾人圍著小夭。

少頃,便見蓐收快步向他們走來,隻見他頭戴金盔,身披鎧甲,腳踩戰靴,圍著一件猩猩紅的披風,整個人英姿颯爽,好一個威風凜凜的大將軍!

跟小夭之前認識的那個文弱俊美又帶著豪爽狡黠的蓐收判若兩人!

“哎呀大小姐,你這麼快就到了,早知道我一定要在此處恭候大駕光臨!”

蓐收衝他抱拳見禮,圍著她的官兵趕忙散開,低頭給她讓路。

小夭斂衽回禮,笑吟吟地跟蓐收打招呼:“將軍不必多禮,多年未見,彆來無恙啊!”

“一切安好,小姐請!”

蓐收笑嘻嘻地把小夭領進了清水鎮最豪華的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