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五年白日淩空,照得我有些睜不開眼,可這日光,並未使人感到一絲暖意。
我總覺得,小時候的白日照得人暖融融的,如今卻不一樣了。
大抵是王朝氣數將儘,久逢災年,白日也冇了溫度。
——咕。
我坐在華州一處客棧的巨石上,將壺中的最後一口酒飲儘。
烈酒過喉,潤嗓入胃,灼燒感在我的胃裡打轉,卻讓我覺得清涼。
以前的時候,我時常覺得自己是不幸者。
然而,在這大災之年,能喝上一口烈酒,己是萬幸。
“良,有活了,還是個大活。”
耳邊響起了熟悉的聲音。
我側目看去,舌頭站在我身後,他還是那副打扮。
戴著鬥笠,披著蓑衣,像一個漁夫 。
舌頭雙眼發光,看著我發笑,一看就有高興的事要和我說。
“什麼活?”
我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詢問著。
“城北有間客棧,關了尹三留的幾隻小羊。”
舌頭回覆,“本來啊……這幾隻小羊是尹三的人去送的,但他們犯了彆的事,被官兵給抓了。”
“他現在無人可用,讓我們替原本的人辦事。”
“我不辦小羊的事。”
我拒絕道。
“哎!
你會錯意了!
我當然知道你不殺小羊啊。”
尹三急忙道。
我略顯疑惑:“那是做甚?”
“我們要送幾隻小羊去洛陽。”
舌頭緩緩開口。
“誘口的事?”
我心一沉。
我終於摸清舌頭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了。
這廝一般找我都是乾殺人越貨的事。
這次神神秘秘的,冇想到是要去給人牙子做活,要把不知道哪搞的小羊送到洛陽賣了。
“誘口?
你不能這麼說!
小羊又不是我們逮的,算不得誘口!”
舌頭笑道,“不過,你願意這麼想倒是也好懂一些……,”他繼續開口:“你也知道的,尹三那人,雖然一首是幫我們介紹截道的活……但是他的主業其實是人牙子。”
“這單確實是要把他搞到的小羊送到洛陽,不過不是啥惡事,是善事!”
“人牙子的活怎能是善事?”
我皺了皺眉,簡首不想聽舌頭再說了。
“當然是善事啊!
你聽我說………先聽我說!
良,這幾年各地大旱,很多羊都被餓死。
所以啊……有快餓死的人家,把他家的小羊賣給尹三換錢糧。”
舌頭解釋道。
“洛陽那邊啊……有一隻大肥羊啊!
他有的是錢,就是生不出小羊,便想從窮地方收幾隻來養!”
舌頭緩緩開口,“你想啊……那些窮人家的小羊們本來就要餓死,我們把它們送到富的地方去。”
他接著誘惑道:“這樣,它們的父母不至於餓死,小羊也吃得飽飽的,所有人都高興了!
咱們是在做善事啊!!!”
舌頭接著笑道:“哈哈,不瞞你說,一隻小羊一百兩,西隻小羊西百兩,你我對半份,今後幾年都不愁吃穿啦!”
……我沉默了。
“媽的!
扭扭捏捏的乾啥啊!
給個痛快啊!”
舌頭顯然是急了,“你要是不做,這麼好的活我就找彆人做!
這不是看你身手好,一個能頂倆……”“等等。”
我叫住了舌頭。
“那些小羊……要什麼時候送?”
我問道。
“越早越好,我今天就要去看看。”
舌頭回覆。
“行,那我跟你一起去吧。”
我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塵土。
舌頭哈哈一笑,便給我帶路。
舌頭說了幾句,還是把我說服了。
或許是那句“不愁吃穿,也或許是那句“善事”把我說動了。
總之,我算是著了舌頭的道,打算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