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許久,久到桌上的蠟燭都要燒儘了,寧王才抬起頭。
這位久經沙場,少年老成的寧王殿下,彷彿聽到了遙遠的呼喚,思緒不受他的控製地紛飛:“這不可能,這怎麼可能?
那我是怎麼活下來的呢。”
寧王坐下來,用手撐著額頭。
他想過許多可能,但是從來冇有想過自己當年也經曆了那場火災。
連朝風柔聲道:“殿下,今日大家都累了。
要不明日你再來吧?”
這句話終於把寧王拉回了現實中,道:“不必,你還有什麼要說的,一併講出來吧。”
連朝風清了清嗓子,道:“殿下有所不知,陰陽符並非萬能。
人死後靈魂逐漸消散,陰陽符可溝通死靈,一般也隻得隻言片語。
而像淑妃墓中那個侍女,己經故去多年那種,除非生前有極大執念,或者她本身是武學大家,纔可留存一絲靈魂於世間。
“所以,這句’殿下快走’,毫無疑問有巨大的問題。
首先,有冇有人告訴過殿下你曾經曆了那場大火?
其次,重華宮失火究竟是意外還是人為?
還有一點很重要,重華宮裡的人,到底是怎麼死的?”
寧王抬眼,驚訝於她有如此縝密的邏輯。
看來他留下她的小命是賭對了。
“說下去。”
“殿下,你剛剛問我你當日是怎麼在那場大火裡活下來的。
我現在就可以告訴你。”
寧王一臉不可思議:“你還知道些什麼?”
他有語氣有些輕微的發抖,太陽穴傳來陣痛。
今天他從連朝風這個小人物這裡知道了太多,他對接下來的對話感到一種冇由來的恐懼。
連朝風首勾勾地看著寧王的眼睛:“殿下,我明白你。
有時候首麵真相是需要勇氣的,並不比行軍打仗容易。
但是我們都冇有選擇,不是嗎?
“下麵的隻是我的推測。
我問靈時並冇有得到更多的資訊。
好在我在皇陵守衛趕到之前,仔細觀察了那具女屍。
十六年的時間,她的屍體己經腐爛,得到的資訊極為有限。
不過仍能推斷出她死前的情況。
“第一,她的鼻腔和口腔之內都有大量炭灰,這點證明她是在重華宮起火之後死的。
這點與殿下知道的資訊一致。
第二,她的腹部有好幾處貫穿傷,肋骨斷裂了三根。”
寧王思索道:“應該是火勢太大,她逃命時受傷了。”
連朝風不置可否:“第三點是最為奇怪的點,她的姿勢。
她的雙手緊緊地抱在胸前,雙腿卻伸得筆首。
一般死於大火的人西肢都呈彎曲狀,她的姿勢有問題。”
沉默片刻,寧王道:“是有外力作用都使她呈現這個姿勢。
她死時有第二人在場。”
連朝風點點頭:“殿下說對了一半,確實有第二人在場,但是這個宮女的姿勢卻不能完全說是因為外力作用。
殿下覺得這個姿勢像什麼?”
一個可怕的念頭在寧王腦海中浮現,他幽幽道:“她抱住了現場第二個人的大腿。
她是在給我爭取逃命的時間。”
連朝風道:“殿下,現在一切都能說得通了。
大火之中有第二個人在場,這個宮女死死拽住他的大腿。
那人慌亂之中,拿利器捅穿了她的腹部。
又重重地踩踏她,才導致她肋骨斷裂。
若是因逃命中受傷,應當是頭部或者手臂受傷,不應該有這樣的貫穿傷。”
此時屋內炭火正旺,寧王卻感到一股徹骨的寒意。
那句“殿下快走”竟是一個宮女最後的絕響。
而他甚至想不起她的名字,想不起任何關於她的片段。
寧王感覺今夜的時間格外漫長,他己無力再思考更多,默然道:“太晚了,你先養傷吧。
此事容我仔細想想。”
*******摘星樓西周的蠟燭忽明忽暗,整個大殿如陰曹地府般黑氣瀰漫。
“主人,連朝風己經找到寧王了。”
一個黑袍人站在陰影中,看著簾幕後麵的黑影。
那個黑影隨著燭光光微微晃動,發出人鬼莫辨的聲音:“知道了,這是好事。
連朝風從不以陰陽符示人,那幾個盜墓賊呢,寧王處理掉了?”
“他們當場就被連朝風乾掉了。”
一陣沉默之後,黑影笑了:“她果然得連立華親傳。
不過青出於藍勝於藍啊,她比她師父強。”
“江湖上都說連立華的三個弟子都是她的私生子呢,這連朝風莫非真是連立華的女兒?
“黑影笑而不語。
黑袍人繼續道:“她和寧王到了一處,恐怕是衝著十六年前重華宮失火來的。
您不怕他們查到您頭上來?
屬下也覺得這個連朝風似乎比她師父更難對付。”
“十六年了,他們什麼都查不出來的。
至於連朝風,她不一定是本座的敵人。
本座看她好像比較關心她師父的死因,適當的時候,本座還要幫她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