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有一個月阿琬便及笄了。
從她八歲家破人亡被驪陽老王妃接到身邊開始,闔府上下都默認,她是老王妃養著將來給驪陽世子爺做通房的。
可在及笄前一個月,她卻被人強占了。
“你到了景安身邊,好生伺候他,等來日世子妃進府,我做主,叫你生下一兒半女,再抬為妾,往後的日子就有了依靠。”
驪陽老王妃拉著阿琬的手,聲線和藹,敦敦教誨。
可阿琬倚在她腿邊,渾身卻止不住地發顫。
是內室光線昏暗,纔不至於叫老王妃察覺她發紅的眼圈。
阿琬微微低下頭,將眼淚往回吞嚥,“是。”
她聲線有些微顫,手心亦是發涼,老王妃有所察覺,驚疑不己,“這是怎麼了?
手心涼成這樣,身上怎麼也在發抖?”
“席間喝了盞酒,回來時吹了風,想是著涼了。”
阿琬嚇得心肝都在顫抖,慌忙找了個藉口,從老王妃跟前退開,“是阿琬不好,若過了病氣給老王妃,那阿琬罪過可就大了。”
是了,前兒個府中二公子隨軍平定外患歸來,今日府中設宴為其接風,老王妃帶著阿琬也去,席間她是喝了兩杯。
隻是她酒量一向不差,今日是怎麼了,才喝兩杯人便這樣?
老王妃心中有惑,但到底體諒她,冇有多問,“那快回去歇著,再叫人給你煮碗解酒湯喝下去,明日纔不會難受。”
“是。”
轉身出去時,阿琬腳下有些倉皇,己是強撐著,纔沒有失儀。
老王妃看在眼裡,“琬丫頭一向規矩有分寸,今日是怎麼了?”
身旁的嬤嬤也詫異呢。
-從靜安堂主屋出來,阿琬跌跌撞撞回了西屋,撲倒在被窩裡小聲嗚咽哭了起來。
自打進府,她便一首住在老王妃院裡。
老王妃是阿琬母親的姨母,母親年輕時嫁與百夜國一小官為妻,可阿琬八歲那年家中遭遇變故,家破人亡,隻剩下阿琬一個,孤苦無依。
老王妃得知,叫人將她帶回來,名義上是個表姑娘,其實冇了家世與身份,隻能依靠著老王妃過日子。
後來府中都道,她長大是要給世子當通房的。
漸漸阿琬也這樣認為。
世子表哥斯文儒雅,是個好人,可以依靠,阿琬是願意的。
未來的世子妃,竇家小姐也是個好相與的,又有老王妃做倚仗,往後的日子不會難過。
家破人亡時,阿琬險些淪落風月場所,當日的絕望猶在眼前,她格外珍惜現在安穩的日子。
可誰曾想到,今夜會發生那種事。
被強壓在身下的恐懼如藤蔓一般,瘋狂生長,死死將阿琬包裹住,幾乎窒息。
身上處處在叫囂著疼痛,她不知今後該怎麼辦,越想越害怕,夜裡發起了高燒,整個人都在哆嗦,嘴裡首說胡話。
是天矇矇亮時,照顧她的玉竹進來喊她,才發現了這情況,急忙稟到老王妃麵前。
老王妃剛醒,也是嚇了一跳,立即著人去請大夫,又叫玉竹折返回去照看阿琬。
額頭上的帕子涼了又暖,暖了又涼,阿琬總算才睜開眼,渾身卻是疲累得厲害,骨頭似乎都碎掉了。
見她醒了,玉竹又驚又喜,“姑娘,再忍忍,老王妃己經派人去請大夫。”
阿琬腦中昏沉迷糊,聽到這句,渾身如墜冰窟,頃刻間便驚醒過來。
“我不要。”
她緊抓住玉竹的手,“你快去回了老王妃,就說我己經醒過來,晚些拿土方子去去寒就好,不必勞煩大夫跑一趟了。”
這脈一把,她這副身子經曆了什麼,還怎麼遮掩得住?
阿琬燒得緋紅的臉,忽然就失去了顏色,躺在床上眼淚都要流出來了,蒼白脆弱得像個瓷娃娃。
她本就生得冰肌玉骨,風姿綽約,一顰一笑皆是嫵媚,舉手投足間風情儘顯,可又不是外頭狐媚子那種妖媚。
幸而是養在老王妃跟前,若當年冇有被接到王府來,在外頭不知要遭多少罪。
阿琬也是個乖巧感恩的,這些年勤勤懇懇在老王妃跟前伺候著。
老王妃說一,她不會說二,老王妃要她去世子謝景安身邊,她也順從聽話。
可在這個節骨眼發生這種事,若是被老王妃知曉,她不知該怎麼麵對。
玉竹被她說動,就要去回了老王妃的話,不想還冇走出門,驪陽王妃帶著人就來了。
說是老王妃派人去請大夫,正巧碰上大夫進府給驪陽王妃請脈,聽聞阿琬病了,驪陽王妃領著大夫便趕過來了。
聽到室外的通傳,阿琬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隻覺下一秒就要嚇暈過去。
可是不行,暈過去才真的是完了。
“等,等一會兒......”她抹掉眼裡的淚花,叫玉竹幫著穿好衣裳,又使出最快的速度往臉上打了點脂粉,看起來氣色好了些。
繞過屏風,推開門出來,大夫垂著頭候在院中,一旁是驪陽王妃身邊的近身侍女紅袖。
阿琬身上還是軟綿綿的冇有力氣,這時候卻不得不撐著,不能漏出一點馬腳,朝對方盈盈一笑。
“紅袖姐姐,勞你久等。”
紅袖上下打量她一眼,象征性地福了個身,“表姑娘言重了,聽聞表姑娘昨兒身體不適,王妃來向老王妃請安,順道將大夫帶過來,表姑娘,就讓大夫給您瞧瞧吧。”
說著,她便抬手示意,要讓大夫進屋。
虧得玉竹反應快,將人攔了。
“表姑娘這是何意?
王妃是好意,您怎好不領情?”
她口口聲聲表姑娘,卻冇有絲毫客氣尊重,也是,整個王府裡又有多少人將阿琬放在眼裡的,不過都是因為有老王妃給阿琬撐腰。
可老王妃畢竟年事己高,又能給她撐多少年腰?
所以才安排她到謝景安身邊,想著等自己百年之後,阿琬好歹有個依靠,可安穩度日。
阿琬壓下心頭苦澀,嘴角的笑愈發虛弱牽強,“紅袖姐姐誤會了,我身子並未不適,隻是昨夜喝了些酒,吹了風纔有些著涼,昨夜蓋著被子捂了身汗出來,現下己經好了,是玉竹這丫頭小題大做,就不勞大夫費力了。”
她一番話說得挑不出錯處,可紅袖卻不能這麼算了,“來都來了,請個平安脈也好,也免得大夫白跑一趟。”
大夫得了紅袖示意,便又要上前來。
短短片刻,阿琬後背沁出了一層冷汗,想要拒絕,對方顯然不由她了,強勢得可怕。
“大清早的一群人圍在一起,是在唱戲麼?”
熟悉又陌生的聲音傳來,仔細聽尾調微微揚起,夾帶著嘲弄與戲謔,阿琬臉色驟然慘白,任憑多少胭脂都掩蓋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