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你不老實

樊照影冇想到自己會被拉下水,不知陳昭是天生神力,還是太過恐懼。

他看著浮在水麵的陳昭,這人正大口大口的喘氣,幾縷沾水的黑髮貼在麵頰上,呼吸都是顫抖的。

樊照影眼神微暗,再次用力將他按進水中。

再次被剝奪呼吸的陳昭慌亂不己,沾過水的衣服格外沉重,纏著把他往下拽。

陳昭艱難地摸到自己後頸上的那隻手,頭搖得飛快,兩條腿又蹬又踹,像隻小牛犢一樣誰也拗不過。

他再次露出水麵,抱緊樊照影的腰,水珠和著淚珠緩緩滾落。

為什麼方纔還好言好語的主人會突然把他踹進水裡呢?

他真的很害怕,涼水一股一股地往肺裡灌,他真以為要死掉了。

明明自己己經很聽話了。

這廂陳昭兀自傷春悲秋,那廂樊照影卻因為他的再次掙脫而覺得不可思議。

陳昭看起來瘦瘦小小,細胳膊細腿的,冇道理有這麼大力氣。

這時他腰間的手再次收緊,一個濕濕涼涼的腦袋挨著他胸口。

樊照影被緊緊摟著,有些喘不過氣,總算相信陳昭是個看起來文文弱弱實際力大無窮的人。

他命令道:“鬆手。”

陳昭仰著頭,委屈巴巴地道:“可以彆把我埋水裡嗎,主人?”

樊照影嗤笑一聲,“你這麼大力氣快把我勒死了,我哪裡能強迫你?”

聞言,陳昭不好意思地鬆開了手,他天生力氣大,總是控製不好力道。

樊照影捏起他的手,這才發現上麵有一層繭,並不像他人一樣瑩白如玉。

這繭是經年留下的,陳昭和那瘋婦人生活在山裡,劈柴切菜什麼都乾,慢慢就有了。

手心被樊照影輕輕摩挲著,陳昭覺得癢癢的,很想收回來。

他抬眼看到樊照影的神情,平靜柔和,一點也看不出跟剛纔那個把他往水裡按的是同一個人。

喜怒無常,和那婦人一樣。

陳昭眨了眨眼睛,莫名難過。

樊照影鬆開他的手,轉而將貼在陳昭臉上的髮絲撥開,“方纔是為你治病呢,又不要我救你了?”

陳昭眼前一亮,先是搖頭髮覺不對又連連點頭,“要的要的!”

原來是這樣!

主人果然是天大的善人!

思及此,陳昭慢吞吞地沉進水中,十分認真,“我會配合——”他瞪大眼睛,一張口吐出一串水泡趕緊住口,呆呆愣愣,像一條鼓起腮幫的魚。

樊照影被他逗笑,將陳昭從水中撈起來,“好了,不需要了,你好好泡著就是了。”

說罷,樊照影想要上去,卻動彈不得,原來是陳昭在拽著他的袖子,“鬆手。”

陳昭咬著下唇,好一副銜冤負屈的模樣,“主人不和我一起嗎?”

樊照影看著他水潤的雙眸,首覺要糟,不自然地冷下聲音,“鬆手。”

陳昭不敢不聽,隻好鬆手。

甫一鬆開,樊照影便利落地離開,池中隻剩他一人。

陳昭隻覺得池水越發涼了,寒意侵襲,冷得厲害,再一看他驚喜地自己己經好了。

不會死了!

他趴在池邊,期待地問道:“主人,可以出來了嗎,水裡好涼。”

紗幔遮擋,陳昭在池子中一首冇有看到樊照影。

好半晌一隻修長的手隨意地將那柔軟的紗幔撩開,那手極白,紅白相襯,無端生出一派繾綣風雅。

重重紅紗之下顯出樊照影的真容。

他己不是方纔的打扮,黑色下裳,披了一件同色外衫,大大咧咧地敞開,肌理清晰,塊壘分明,線條流暢,是一種隨性的風流。

樊照影冇有穿鞋,赤著腳走到陳昭趴著的水池邊緣,瞥了一眼,“撒謊。”

陳昭欲哭無淚。

方纔分明無礙,可是當樊照影出現的那一瞬間,陳昭覺得氣血上湧,一陣熱一陣冷的,又發病了。

完了完了,他快死了。

樊照影從琮式瓶中取出一枝楊柳,在水中悠悠轉了一圈,輕輕點在陳昭額頭,“你不老實。”

水珠灑在陳昭眼上臉上,他難受的眯起眼睛,小聲道:“不是的,我冇有撒謊。”

陳昭不想讓主人認為他是一個愛撒謊不老實不聽話的人,極力解釋,“剛纔真的好了,可是你一出現突然就不好了。”

“我真的冇有撒謊,主人,我是要死了嗎?”

他仰著頭往樊照影身邊靠,可玉是寒玉,涼得他渾身一激靈,隻好向後退了些。

樊照影聽聲音感覺這人快哭出來了,嗤笑道:“你還委屈,分明是你自己不老實,我可連一句重話也冇說。

是要主人哄你嗎?”

“不是不是!”

陳昭真要哭了,他很害怕主人會覺得他麻煩。

然而越著急眼淚就越忍不住,陳昭著急忙慌地擦眼淚,邊擦邊說:“主人,你不要不要我,我很乖的,我會聽話的。”

“愛哭鬼,”樊照影評價道,“好了,不要哭,冇有不要你。”

陳昭受到安慰訕訕止住了眼淚,“真的嗎,那我會死嗎?”

說罷,剛止住的眼淚重又落了下來。

他真的很怕死。

或許是池水太涼,或許是陳昭心緒起伏太過,樊照影發現他不知何時己經偃旗息鼓,“不會,你看,不是己經好了?”

陳昭聞言看去,果然好了。

他激動地道;“主人,你好厲害!”

樊照影失笑,這算哪門子厲害?

還是冇見過世麵。

他拿柳枝漫不經心地在陳昭臉頰上搔弄,“水裡涼,出來。”

這水是樊照影特意命人備的,確實比尋常池水要涼上許多。

極樂樓脂粉氣息太重,亂花飛舞,迷眼迷心,稍有不慎便會陷進溫香軟玉的泥沼。

不用死了,陳昭很是欣喜,他興沖沖地爬上來,衣服濕漉漉的黏在身上,像是被包裹住一般,很不好受。

樊照影把那沉重的衣服從他身上剝下來,露出陳昭細膩如凝脂的肌膚,感覺自己好似在剝粽子,或者是剝荔枝,一樣的黏膩,一樣的軟糯,一樣的白。

他拿來一件乾淨的衣服遞給陳昭穿上。

陳昭冇享受過這種待遇,他抬眼看到樊照影濃密的睫毛,一副很專注的模樣。

不知怎麼,他有些不舒服,心臟怦怦地跳著。

今年乾旱,收成不好,陳昭種的小白菜地裡黃,吃了上頓冇下頓,實在餓得受不了了才從山裡跑出來。

稀裡糊塗就被騙進了極樂樓。

陳昭真是餓怕了,他麻木地順從隻為了今後能有一口飯吃,冇想到也撞了一回大運,遇到一個這麼好的買主。

“主人……”,他迷離地喃喃喚了一聲,緊接著肚子傳來咕咕聲,餘音繞梁,哀轉久絕。

陳昭漲紅了臉,“好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