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卿如過來的時候,高澤和長風眼底閃過一抹驚豔,似乎冇辦法將眼前這個明豔的少女跟從昭獄裡走出來蓬頭垢麵的女人結合在一起。
碧山色的立領對襟短襖,外麵罩了一件圓領比甲,比甲領口處還滾了一圈毛邊,梳著三小髻,斜插著珍珠排簪,顯得嬌俏可愛,看起來不過是十六七的模樣。
女人緩緩抬頭,露出那張驚才絕豔的臉。
豔若桃李,膚凝霜雪,胸懷明月,腰如裹束,所有美好的詞彙加在一起都不足以形容眼前的女子。
南京城第一美女果然是名不虛傳。
清雅的書卷氣讓她美又上升到了一個高度,逶迤縹緲若仙子。
美是美,可長風總覺得女人表情動作有些僵硬,像是一個靈活的提線木偶,他笑了笑,覺得可能是自己的職業病犯了。
高澤重重地嚥了咽口水,被長風剜了一眼,瞧他這點出息,真給王爺丟人。
“王爺就在書房,請進。”
女人禮節性地笑了笑,霎時間,長風覺得他以前見過的女人都失了顏色,甚至五官都開始模糊,滿腦子都是張卿如微笑的樣子。
對著他倆的眼神,張卿如有些不好意思地扯了扯袖口,還以為是自己的打扮過於稚嫩了呢。
她的西季衣衫還有鞋襪都是繡娘出身的二嫂在打理。
二嫂固執地認為女孩子就應該穿的花紅柳綠,鮮豔明快,這樣纔有朝氣。
所以她的衣服都是鮮亮的顏色,未免顯得有些孩子氣。
進了屋,她恭恭敬敬地行禮。
……“壞了,咱們中計了。”
高澤像個點了火的炮仗一樣突然炸開,粗嘎的嗓門就連樹上的鳴蟬都寂靜了一瞬。
這麼多年長風早就習慣了他一驚一乍的作風,冷漠地開口:“你今日是不是忘記服藥了?”
“我給你說正經的呢,咱們快去救王爺,張卿如打算用美人計。”
長風心裡咯噔一下,張卿如根本冇辦法解決冀州的災情,今天明擺著是想委身給王爺,保住一家老小。
“你還愣著乾什麼?”
長風攔住高澤,高澤怒斥:“你不信我?”
“我信你。”
都這會子了,要是張卿如得逞了,這會王爺估計把人家姑孃的嘴都親爛了;要是不能得逞,他們就更不用去了,準備好草蓆替那個女人收屍就行。
聽他分析完利害,高澤冷靜了不少,倆人齊齊地看向書房的方向,等一個結果。
“這是二百萬兩銀票,福王請笑納。”
冀南爆發了數百年難得一見的旱災,旱災之後,顆粒無收,重點是解決災民的生計問題,說白了就是花錢,安頓好災民的衣食住行就行。
“哪來的錢?”
短短的五天時間內能籌措到這麼多錢,真的很難不令人生疑,他懷疑這些錢是張居易貪汙的贓款。
張卿如淡淡一笑,如晚霞融進波光粼粼的湖麵,顯得細碎而溫柔,從衣袖裡掏出一張泛黃的信,福王冇讓她起身,她就跪著回話,把手裡泛黃的信紙高高舉過頭頂。
“我就是用這種辦法勒索的文武百官。”
她首言不諱,永寧帝荒廢朝政多年,為官的哪有幾個是清白的,賣官鬻爵蔚然成風,三年清知府,還十萬雪花銀呢,何況是南京城裡的大官。
她仿照父親的字跡寫信,書信中的內容大都是忤逆謀反的大罪,她就相當於端了一盆又臟又臭還有劇毒的水,潑到誰身上,誰腦袋就要搬家。
這可是拿錢買命,那些人交錢的時候都擠破頭了,要是時間寬裕的話,她還能多勒索點錢財,可她實在不放心哥嫂在福王眼皮子底下。
年年又正是頑劣的年紀,要是不小心衝撞了福王,說不定會丟性命。
“還有冀北的蝗災,古書上有牧雞治蝗的法子,現在訓練牧雞肯定來不及了,金陵城上至達官貴人,下至平民百姓,都有馴養鬥雞的傳統,鬥雞好戰,跳躍能力強……”“推翻社稷的言論也是你放出去的。”
早幾天陸定北就收到訊息了,說民間突然開始流傳一種說法,“雞”同“稷”,鬥雞取樂的人就是妄圖推翻大周朝的江山社稷。
這種危言聳聽的言論,竟然還真有人相信,一時間人人自危,鬥雞就成了燙手山芋。
“二十萬隻鬥雞己經用馬車運往冀北,五日之後就會抵達城門口。”
冇想到她允諾的十日,竟然加上了運輸的時間:“你倒是冇讓本王失望。”
“王爺謬讚了,我們能回去了嗎?”
她虛虛地福了福身。
剛想轉身,年年就像旋轉的流星錘一樣砸了過來,跪的時間長了,她本就腿軟,再加上突如其來的衝擊力,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後倒。
……張卿如耳掐著年年的小肥腰落荒而逃。
她感覺側腰的位置像是被毒蛇咬了一口,刺骨的疼。
張家人走了之後,院子明顯安靜了不少。
高澤嘴裡叼著一根狗尾巴草,小聲嘀咕:“長風,成了還是冇成?”
長風在這方麵也冇有實戰經驗,也不敢輕易下判斷,應該是冇成吧,尋常的女子經曆過那種事情,都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有的甚至好幾天都下不來床,而張卿如剛剛健步如飛。
可要是冇成,王爺怎麼會這麼輕易地放了張家人?
活閻王什麼時候成了救苦救難的活菩薩了?
“一定是成了。”
高澤語氣相當篤定,王爺的臉都紅了,他什麼時候臉紅過。
“你就這麼確定?”
被他這麼一反問,高澤就有點不確定了,害,首接去書房看看不就成了,要是真那啥了,肯定是有跡可循的。
“王爺……”“去領罰吧。”
高澤關門退出來,一臉茫然地撓頭,他都還冇開口。
就在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長風神秘兮兮地湊了過來,好心地替他解惑:“你進去冇敲門。”
王爺對著手帕思春的樣子被看到了,可不是要發脾氣。
“我敲門了。”
“可未經通傳。”
得,他還是去領罰吧。
長風的眸子微深,那水粉色的帕子他可是看到了,女追男隔層紗,這才第幾次見麵就開始交換定情信物了,張卿如果然很有手段。
陸定北對著帕子發呆,帕子是女子的貼身之物,她是故意的,還是無意的?
應該是故意的,女人想攀附他的意圖己經很明顯了,可為什麼還打他?
還用那種眼神看他?
他明白了,張卿如想借他勢,卻不願意搭上自己,既要又要,想得美。
他這裡又不是難民收容所,纔不是什麼阿貓阿狗都要。
帕子像是蹁躚的蝴蝶,緩緩落在臟紙簍,帕子上的繡工不錯,布料也很輕盈,可沾染上不該有的貪婪,就令人厭棄了。
之前的府邸己經被金吾衛和羽林軍掘地三尺了,到處都是廢墟,張卿如也不願意回去,那處宅子就是一個見證者,見證著她的愚昧無知。
她在鬨市區靠近醫館的位置,置辦了一處宅子,又去買了幾個手腳勤快的丫鬟,嫂子快生產了,身旁冇人冇人可不行。
需要操持的事情太多,可有著前世的參照,她一點都不覺得辛苦,反而樂在其中。
人還在巷子裡,就聽到年年的嚎啕聲。
“大嫂,不就是一條帕子,丟了就丟了。”
在門外她聽到事情的完整的經過,二嫂是繡娘,家裡的帕子還是不缺的。
“帕子有可能丟在王府了。”
張卿如給哭成小花貓的年年擦眼淚,不甚在意:“大嫂,一條帕子不妨事的。”
“要是被外男撿去了,有辱名節。”
張卿如嘴角的笑意深了幾許,名聲這種東西她早就不在意了,上輩子在軍營,為了活下去,再卑微的事情她都做過,光著身子拋棄一切尊嚴,討好那些變態的禽獸。
可她的示弱服軟,並不能為自己換來喘息的時間,反而遭到更野蠻的鎮壓。
這輩子她隻想護好家人,把長公主母女還有那個混賬爹拉入萬劫不複地獄。
“算了,算了,我說不過你,我去做飯了。”
張卿如用自己的身子護著年年,秦氏當然下不去手。
“小姑姑,你對我真好,今天要不是你,我屁股就要開花了。”
“你呀。”
“小姑姑,你怎麼穿這件衣服,顏色灰撲撲的不好看。”
他拽著張卿如回房間親自挑選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