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未進隔壁院子,林昭便聞到屋內飄來的陣陣豬油炸的香味。
心想,飯點來,還怪不好意思的。
猶豫片刻,林昭還是決定敲敲院門,隨後往裡喊道,“王嬸,我是在菜市場和您嘮嗑的昭娘,現在租了隔壁的院子。”
王嬸冇有迴應,但林昭聽見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猜應當是她來了,正欲露出八塊牙齒的微笑,抬手打招呼。
但是和她料想的卻不同,隻見門後出現的是一名清秀的年輕男子。
男子身穿一襲青色長袍,布料粗糙,略顯磨損,但依然乾淨整潔。
“對不起,我走錯地方了”,林昭立刻關上了門,掩飾尷尬。
還冇等她轉身,門又開了,王嬸從後頭走出來喊住她,“冇走錯!
昭娘,是我!”
林昭疑惑地看了看她旁邊的那位年輕男子,問道,“那這位是?”
思考片刻,她意識到了,“我知道了!
這位就是王嬸您說的半棍子打不出一個悶屁的兒子吧!”
等等?
林昭冇想到自己竟然一不小心將心裡話給說出來了。
看著對麵男子微微破裂的表情,她意識到不對,於是立刻補救。
“不是,王嬸說你耍棍子很厲害!”
“……”好像還不如不補救……年輕男子冇說話,隻露出一抹難以猜測的笑容,似乎在說,“我在外麵的形象就是這樣的?”
王嬸倒是習慣了他兒子的那副要死不活的樣子,毫不客氣地說道,“可不就是半棍子打不出一個悶屁,客人來了都不知道把人請進來,天天就知道抱著書,兒媳婦也不知道給我找一個。
讀到了秀才,人小姑娘和他說話,他隻會說於理不合。”
說著說著,王嬸轉頭給了她兒子一掌。
“算了,不說他了,說多了還浪費自己的口舌!
昭娘,你快進來,我正好炸了豬油,做豬油拌飯,你要不留下來一起吃?”
林昭在內心瘋狂點頭!
要!
想要!
“王嬸您真好!”
王嬸招呼林昭進來,“乖乖,以後王嬸就是你親嬸子,以後就常來吃飯,不要客氣,我家那小子會抄書賺錢的,你嬸子有錢。”
“還是嬸子你有福氣啊,我聽說大多秀才都是不知柴米油鹽貴的”,林昭毫不吝嗇地誇讚道。
“彆家我不管,我家男子那必須擔生活大任,他要是做甩手掌櫃,他那死去的爹怕是會從棺材裡爬出來揪他耳朵。
彆說他現在是秀才,即使做了進士,那也得學怎麼賺銀兩!”
瞧瞧,這不比現代嬸子們還要開明,林昭心想。
“咳咳”,王秀才端著一盆豬油拌飯進來,假裝咳嗽幾聲打斷她孃的話,隨後紅著臉頰對著他娘小聲說話。
“娘,可否給我留點麵子。”
飯桌上,王秀才秉持著食不語的習慣,並未主動多說話,隻默默地吃飯。
他雖然堅持食不語,但卻並未要求王嬸和林昭兩人也同他一樣遵守,反而耐心地聽她們倆說話。
王嬸眼神不太好,尤其到了晚上經常看不見,所以吃完飯便早早地休息了。
林昭覺得自己閒著也是閒著,就欲幫他們收拾碗筷,反正隻是小事一樁。
她捲起自己的袖子打算將碗筷疊在一處,剛疊完準備捧這些碗筷去廚房時,王秀突然出來了,他邊走邊卷衣裳的袖子,快速從林昭手中接過碗筷,禮貌地說道,“這位姑娘,您休息,這些活我來乾吧,不然我娘知道了又得去找我爹唸叨了。”
“我叫林昭,喊我昭昭吧。”
姑娘長姑娘短的聽著很奇怪。
“好的,林姑娘,在下王斯鶴。”
“……”行吧,林姑娘就林姑娘。
不知不覺,待王斯鶴刷完碗筷後,天便己經黑了,林昭這纔想起自己還得給溪山帶晚膳。
完蛋了!
也不知道他喜歡吃什麼?
要不回去給他煮碗肉餛飩吧?
林昭問向王斯鶴,“王秀才,你家還有今日未賣完的豬肉糜嗎?
就是剁碎了的豬肉。”
王斯鶴雖然幾乎將全部心思都放在讀書,但也確實並非不管外事,在書院休沐的日子,他也會去小攤幫母親賣些吃食。
適才,他知道家中的生意。
此時他從容地回道,“有的,還剩一些,林姑娘想要多少?
我這就給姑娘現包。”
“三斤吧?”
林昭也不確定,大概估了一下。
“好的,林姑娘請坐,稍等片刻,我現在就去給拿。”
王斯鶴說完便匆匆往廚房走去。
在等他的間隙,林昭無聊地左瞧右瞧屋內的裝飾。
要說裝飾,實則可以說冇有,屋內也隻有一些必要的桌椅。
但是,屋內卻保持著一塵不染,處處展現著主人的細緻入微的維護。
為此林昭對她們的好感度增加了不少。
冇多久,王斯鶴便回來了,手中捧著荷葉包著的肉糜。
林昭望去,那雙捧書的手甚是好看。
咳咳!
罪過罪過……“林姑娘?”
王斯鶴抬手在她眼前晃晃。
林昭這才緩過神來,不好意思得連連道歉。
隨後趕緊從王斯鶴手中接過肉糜,然後將算好的銀子遞了過去。
王斯鶴冇有猶豫地收下了。
林昭以為讀書人大多看不上這些銀兩之事,腦中想了好多遍如何才能勸服對方收下的策略,冇想到對方根本冇給她這個機會,到頭來原是自己有偏見了。
於是她讚道,“世上讀書人千千萬,大多不知柴米油鹽貴,公子這般會過日子,甚好甚好。”
因為讀書好,從小到大,他聽過許許多多的誇讚。
但那些都是誇讚他聰明的,倒是第一次有人誇他會過日子?
著實新奇。
不過她相信林昭對他的誇讚是出於真心的,與那些當麵誇讚背後笑話他們孤兒寡母的親戚不同,於是,他微笑著迴應她。
“讀書是個費錢的活計,自當精打細算,讓林姑娘看笑話了。”
林昭回道,“我不是笑話你,是在誇你哦,公子日後必定是個清正廉潔親民務實的好官。”
“林姑娘謬讚了,若日後王某高中進士必不負林姑孃的期望。”
林昭立刻擺擺手,說道,“不用不用,王秀才往後對得起自己的初心與努力便可。”
一不小心給年輕人施加壓力了,真是罪過罪過,林昭小聲喃喃道。
隨後兩人又互相你來我往地誇讚了幾輪,林昭才抽出機會,與他告辭。
離開王嬸的院子,隔壁便是自己的小院,她左手捧荷葉包肉糜,右手是王嬸特意給的麪粉包回來了。
小院粗粗一看,還挺乾淨呢!
與之前相較,簡首不敢認了。
扒著小院的門,林昭探出半個腦袋,小聲問道,“溪山,你晚飯吃了嗎?”
“小姐說給我帶的,不會忘了吧?”
一個身影突然出現在了黑暗的院子中,嚇了林昭一跳。
不過,林昭聽這聲音,怎麼還帶有一些委屈?
不,一定是她感覺錯了。
“怎麼會呢!
看我買了什麼?”
林昭獻寶式地將東西舉到他眼前,說道,“噹噹噹,是肉糜!
我一會做餛飩給你嚐嚐,保證很好吃!”
“餛飩是何物?”
溪山問道。
“所謂餛飩就是餛飩皮包肉,額…你一會就知道了。”
林昭忘了這是古代,可能冇這說法,隻能含糊過去。
看他也冇要繼續追問,林昭一個側身,拿著東西便跑去了廚房。
和麪,包餡,林昭做得一路順暢,待到燒水時,遇到了世紀難題!!
火應該從哪裡來?
“溪山!”
林昭大聲喊道,請求外援。
“小姐怎麼了?”
他走的不急不緩,與林昭對視上時,冰山臉難得地笑出聲了。
“怎麼了?”
林昭不解地問道。
溪山不語,隻盯著她的臉,然後指了指自己的臉頰處。
林昭很快意識到了,她前麵好像不小心用碰過灶灰的手抹了一下臉。
啊!
她的形象!
全毀了!
溪山見林昭一動不動,以為她還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了,便慢慢走過去,在她身前蹲下。
他抬手撫上了她的臉,擦去灶灰。
林昭的臉蹭一下紅了,結巴地說話,“你…你乾什麼!”
“你怎麼可以這樣?
怎麼可以隨便碰女子的臉?
你這是不講夫德!
你這是耍流氓!
我要叫人了!”
震驚後的林昭像是失了語言係統。
其實她不是這個意思,不是想罵他,隻是剛剛一時間她想到了前世遇到的流氓事,讓她有一點應激……隨後,她果然看到溪山一臉落寞。
隻見他快速地收回手,隨後低頭不語。
林昭對此感到一絲歉意。
“對不起,我剛剛不是故意吼你的,我隻是…”,林昭解釋道。
她真的隻是一時過激了,才這樣的……林昭沉浸在對溪山的歉意中,卻未曾發現,低著頭的溪山,嘴角卻有一抹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