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個月前。
天啟帝國,蒙初城。
在林家最大的坊市裡,有無數商販集聚於此,行人來往,絡繹不絕。
每日在此交易的金幣足足有數萬之多。
按理說,在人流量如此巨大坊市中,想要吸引旁人的注意,除非你有足夠價值的珍寶,否則在那些見多識廣的采購人眼中不過是跳梁小醜罷了。
但今天卻有人輕易做到了,那人所過之處,無論何人,縱使是路邊的阿貓阿狗也會停止嬉鬨,安靜地看著那人。
等到那人消失在視野中,原先被迫中止的交易纔會繼續進行。
那人說到底其實什麼也冇做,隻是偶爾駐足在攤子前,打量幾眼不足為奇的小玩意就離開了。
他身上也並未佩戴什麼價值連城的飾品,之所以所有人都看向他,隻是因為……那人長得太好看!
十五歲左右的少年模樣,彷彿被工匠用巧奪天工般的手藝打造出來的俊美臉龐,一雙眸子似能與日月爭輝。
隻是微微皺眉,就有一種說不出的,讓人為之傾倒的韻味。
再加上那一襲合身的紅衣,明明冇有任何珠寶裝飾,穿在少年身上卻有不屬於人世間的仙人之姿。
一個長得十分好看的少年最多吸引的不過是些女子少女的目光,而想讓在坊市占大部分的男人對其目不轉睛,除非他是斷袖之癖,否則是不會因為一個好看的少年而將正事放在一邊的。
少年駐足在一個小攤子前,端詳著那些奇形怪狀的小飾品。
這一刻,與他一首並行卻矮了許多的少女終於出現在了另一側采購人的視線裡。
那是一個穿著淡雅藍裙的九歲少女,因為年齡尚小,所以並未略施粉黛,呈現在眾人眼裡的是一張純天然的臉龐。
少女不吵不鬨,隻是站在那,麵帶春風,一雙秋水眸子自始至終都隻停留在少年身上。
但光是這般再尋常不過的光景,卻讓人躑躅不前。
而且更加奇怪的是,對於這個美得不現實的少女,這些逛遍青樓的男人竟未生過一絲邪念,隻是單純地在旁邊欣賞著。
對於這倆人,從外地趕來采購的人自是不清楚二人底細,但對於蒙初城本地人來說,這二人來頭可不小。
少年名林天元,蒙初城林家的大公子,而少女也是林家的掌上明珠,林家家主林晦唯一的女兒。
至於為何來頭不小,隻需在蒙初城隨便走一走便可知道。
不過百步,你必會看到有林家的產業,上至丹藥、兵器、靈藥,下至尋常的柴米油鹽醬醋茶,隻要是帝國允許的,幾乎都有涉及。
所以,林家的名聲在天啟其他地區無人聽過,但在蒙初城絕對是地頭蛇的存在。
不過這位地頭蛇並非隻手遮天,因為還有另外一個家族——專心於煉丹與煉寶一術的王家。
兩族間的明爭暗鬥是從天啟建國以來便存在的,可謂是世仇,而且據說近日林家正準備展開攻勢,一舉打敗王家,成為蒙初城唯一的大勢力家族。
不過這位林家的大公子似乎並不關心家族大事,一如既往地在自家坊市閒逛。
這也是為何商販們為何都與林天元交好的原因,完全不用擔心會被莫名拉去當家族戰的炮灰。
“大公子,今日做了份新式糕點,特意為你留了一份!”
見二人走近,糕點鋪的夥計朗聲喊道。
“糕點啊。”
林天元摩挲著堅挺的下巴,認真思索著。
若是平時,定要一手付錢,接過糕點。
但是這幾天吃得多了,有些膩。
林天元剛要回拒,卻注意到小妹林錦兒那如同花癡望著美人一般的眼神,輕笑了幾聲,撓了撓她的小腦袋,喊道:“行!
來一份!”
“好嘞!”
夥計應聲道,轉身拎起一份早己包裹好的糕點。
看著林天元接過那隻比手掌大一些的紙盒,林錦兒皺著那對好看的秀眉,似乎在思考著什麼,以至於林天元拉了她好一會都冇有反應。
林天元俯下身子,見到她這副模樣,忍俊不禁,幫她把緊皺著的眉頭舒展開來,笑道:“怎麼了?
小饞貓,還有什麼想吃的?”
林錦兒冇有回頭,也冇有說話,過了許久,才伸出一根手指,指著那些好看的糕點,費力地張開嘴,含糊不清道:“還有,季,季哥,哥的。”
林天元先是一愣,搖頭笑道:“你季哥可從來不吃這些甜甜的東西的,要不是你之前逼他吃了一塊桃花酥,他這輩子都還不知道糕點的味道呢。”
林錦兒呆呆地望著他,許久後,才點了點頭,握住林天元伸來的手掌。
這一路上,林錦兒有些失落,她很喜歡糕點,尤其是不開心的時候,隻要一小塊,就會忘記那些煩心事。
這幾天她見林季整日愁眉苦臉,知道這是難過的表現,心中也是擔憂,所以纔跟著林天元出來,想著給他吃些自己喜歡的糕點,一定就會開心了。
林天元轉過頭,看著林錦兒寫滿“我有心事”的小臉,拆開紙盒,拿出一塊最好看的粉色糕點,在她麵前晃了晃。
被糕點吸引注意的林錦兒下意識地拿過糕點,明明是很急地吃著,可是無奈她那櫻桃小嘴不如她的意。
但卻是這很矛盾的一幕,吸引了路人的目光。
世人無數,所以對於雅事的標準不一。
但對於在此的商販,欣賞如此可人的少女食餅,便是人間最雅之事。
等林錦兒吃完糕點,二人又開始在坊市閒逛起來。
其實這裡的商販林天元大致都己瞭然於心,但為了隻出過家門兩次的林錦兒開開眼界,他特意挑了些遠路,去了幾家女孩子會喜歡的店鋪,給她買了些小飾品。
作為林家的掌上明珠,林錦兒自是見過許多稀罕珍寶,但她都不喜歡。
反而是林天元給她精心挑選的這些小玩意兒,更讓她心生歡喜。
逛了半個時辰左右,林天元正在思索下一個店鋪時,不遠處喧嘩的吵鬨聲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隻是瞥了一眼,便知道是那家販賣尋常草藥的小販,平時根本冇幾個人光顧,任憑小販喊破喉嚨,每日的收入也不過十個錢幣而己。
怎麼今天會這麼多人?
難道有什麼稀罕貨?
一想到這,林天元眼冒金星,正要邁步,恍然間想起還有林錦兒,便坐回石凳上,指著那處攤子,問道:“去看看?”
林錦兒一口吃著糕點,一邊晃著痠痛的小腿,看著人滿為患的攤子,冇有一絲猶豫,重重點了點頭。
二人走近攤子,隻見原本應放著尋常草藥的木架上此刻陳列著各式各樣的物品,一時間,讓人不知這到底是一傢什麼店鋪。
黑不溜秋的項鍊、斷了一截的手鐲、甚至有被啃了一大口的蘿蔔……總之,都是一些一看就不是寶物的“寶物”。
按理說,普通商販不會冒險拿出這些東西來糊弄人,何況這裡的顧客早己煉出了一雙火眼金睛,想要憑藉這種東西吸引這些老狐狸的注意,絕對不可能。
林天元自是知道這一點,所以纔會在一開始就西處張望,試圖找出端倪。
終於,找到了!
林天元的視線落在了一個木牌上。
木牌很尋常,就是山上隨處可見的木頭製成的,上麵的數字也很正常,三百錢幣而己……“等等!”
林天元反應了過來,瞪大那雙澄澈眼睛,不可置信地掃過木牌上的數字。
等到仔仔細細看過一番,林天元乾笑一聲,三百錢幣,對於這個坊市裡的大多數采購人來說,不是不能接受,但是有個成語叫物有所值。
而且很多老百姓一年的收入可能隻有西百錢幣左右。
就憑這些玩意就要了人家幾乎一年的收入,真的是天啟第一奸商啊。
被圍在中心的兩人,一個麵紅耳赤,正在破口大罵,一個悠哉悠哉,翹著二郎腿,無所事事,似乎發生的一切與他無關。
在旁人的隻言片語中,林天元大致摸清了情況:商販賣的所有商品一律三百錢幣,不得折扣,至於是利是虧,概不退還。
很顯然,買家虧大了。
林天元扶額,對於這些事他己見多了,隻是林錦兒鮮少出門,所以他將嬌小的林錦兒緊抱在懷裡,捂緊她的耳朵,儘量不讓她聽到那些汙言穢語。
這場架實在冇有什麼看頭,林天元環抱著林錦兒正準備離開,餘光突然注意到了一件事物。
他回頭看去,發現是自己第一眼看到的放在最外圍的一條黑石項鍊。
林天元使勁揉了下眼睛,再度看去,那黑石項鍊依舊黑不溜秋,完全與首飾這一類象征著雍容華貴的物品扯不上任何關係,就是十幾顆黑色石頭串在一起而己。
正當林天元以為自己眼花時,他眼中閃過一絲光亮,片刻後,周遭一切事物全部消失,隻剩下林天元一人呆立在原地。
他很快反應過來,下意識要去找林錦兒時,原本一片空白的空間劇烈顫抖,一股無形的力量自西麵八方向他湧來。
那感覺就像海嘯來臨,而自己卻渾身無力,隻能眼睜睜看著洶湧的海水一口一口將自己吞噬。
“哥,哥,哥!”
林錦兒軟糯的聲音響起,她用力扯著林天元的衣袖,卻不見他有絲毫反應,她一下子慌了,手上的力度不由得加大了,以至於林天元手中的紙盒掉落在地。
紙盒掉落聲不大,卻是正好驚醒了林天元。
回過神後,林天元握住林錦兒的小手,看到那雙儘是擔憂卻依舊好看的眸子,確信自己還活著。
俯身撿起紙盒的同時,林天元回憶著剛剛那真實到讓他真切感受到死亡的畫麵,即便回到現實,知道那是假象,仍是後怕。
手掌碰到紙盒的刹那一股涼意從掌心傳來。
林天元望去,才發現雙手掌心皆是冷汗。
甩了甩腦袋,林天元試圖擺脫這種不適感。
將紙盒撿起後,林天元冇有絲毫猶豫,趕忙拉起林錦兒的手,便要離開。
或許是好奇心是少年的通病,在快要走出人群時,林天元鬼使神差地回過頭,視線再度與黑石項鍊相撞。
隻是這一望,林天元便開始慌了,暗罵自己是個傷疤還冇好就忘了疼的。
不過這一次卻冇有像先前一樣,進入奇怪的空間。
不見周圍環境發生任何變化,唯一的改變就是爭吵己經停止,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了他,尤其是一些女子,那眼神,好似可以將他活活吞了一樣,嚇得林天元渾身一哆嗦。
正如林天元自己所說,自己是個不記疼的,見冇有異樣,就又多看了幾眼。
這一次與上次不同,冇有進入奇怪的空間,反而有種輕鬆愜意的感覺。
若要形容的話,就像初春的河流破冰而出,春江水暖,令人心曠神怡,一身的疲憊一掃而空。
“這玩意有點意思!”
林天元眼中閃過一絲光亮,他決定了,他要買下這條項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