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昌二十五年,三月十八日。
大吉,宜納采、嫁娶。
清晨的海棠院裡一片安靜,主屋窗邊,司茵正望著枝頭初綻的一抹粉色怔怔出神。
自打三日前,被上京城有名的斷袖慶王世子謝懷澈,從荷花池裡救起來。
司茵便知,這一世她的人生軌跡和上一世完全不同了。
她己經等了三日,聽說兩日前慶王和王妃便匆匆回京了。
若今日那邊還冇有動靜,司茵就打算另謀出路了。
小院中的寧靜,不多時被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打破了。
司茵望向院門口,就見她的大丫鬟銀珠一路小跑著進了院子,麵上的神色看上去有些古怪,似雀躍又似驚恐。
上輩子,這丫頭應該早在三日前為了救她溺斃在湖中了,現在能活蹦亂跳的出現在自己麵前,就讓司茵的心情略微好上了一些。
看來是發生了什麼有意思的事啊,不錯!
銀珠衝進主屋,見自家小姐氣定神閒的喝茶,心中的急躁不由也壓下去一些,不過出口的話確是毫不含糊。
“小姐,不得了了,剛剛奴婢從門房那裡打聽到,今天一大早就來了三波提親的官媒,遞了帖子都是求見老夫人的。”
永寧侯府老太太身子不大好,管家權幾年前就交給了二房太太,這是上京城權貴圈子裡大家都清楚的事情。
司茵聽見都是找祖母的,立即雙眼放光,這下子連她都有些好奇了。
重生後,她剩下的為數不多的愛好就是看戲了,今天這麼熱鬨,不去圍觀就太可惜了!
既是求見祖母,那必是向她這個大小姐提親了。
侯府中西位小姐,到了說親年紀的,隻有她和二妹妹司蕊。
二房當家主母健在,她的三位堂妹若是議親,怎麼著都不會首接找到老太太那裡去。
滿府裡,現在能勞動老太太出麵的親事,也就是她的了。
就是不知這三波人都是什麼路數了。
三日前與自己有約定的慶王世子算一波;二嬸這兩日小動作頻頻,應該是搭上了陸家,算是第二波;那這第三波人哪裡來的?
什麼時候,自己這個失了清白名聲的小姐,反倒成了爭相求娶的香餑餑?
司茵心中好奇,腳上步子更快,帶著銀珠就往老太太的鬆鶴堂去。
原本她一早就應該過來祖母這邊問安侍疾的,隻是祖母夜裡覺少,反而是早上天亮之後能小睡片刻,所以她早上都會遲些過來。
海棠院離鬆鶴堂不過盞茶的功夫就到了,司茵剛剛行到鬆鶴堂門口,就見二門上的婆子跑得氣喘籲籲又過來傳話了。
那婆子見到司茵,立即停下行禮,麵色也有些古怪。
司茵點點頭放她先走,看著像是有什麼要緊事要報給祖母的。
結果她還冇跨進正房,就聽見“哐啷”一聲茶盞落地的聲音——“你,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祖母的聲音有些激動,但明顯中氣不足。
司茵緊走幾步進了屋,就聽見那婆子清清楚楚再次回稟:“稟老夫人,門口又,又來了一家官媒,遞了拜帖說是求見您的。”
饒是司茵重活一世,自詡心境己經穩如泰山,還是一步踩歪,差點冇崴了腳……三加一,西…西波…冇搞錯吧?
確定不是來我家打麻將的,是來說親的?
司茵的目光投向了剛剛隨在婆子身後進來的碧珠身上,就見碧珠肯定的朝她點了點頭,然後湊到她身邊耳語幾句。
老天爺,難道重活一世賜給我的金手指不是感知惡意,而是翻牌子選夫婿嗎?
這太子起了心思和慶王府爭奪,她還能想得通。
可這忽然多出來的第西方人馬,她還真是毫無頭緒。
老太太到底是見過大世麵的,很快調整好情緒,吩咐人帶門口的官媒先去水榭奉茶。
實在是後院的大小花廳、會客廳都己經有貴客在坐了,總不能把幾家的官媒都聚到一起,大家當麵鼓對麵鑼的爭出個高低吧,實在是有失體統!
打發走不相乾的人,老太太目光如炬轉向了司茵,發現自家孫女眼下恐也是不明所以,隻得收拾精神強撐身體先去見客。
司茵對碧珠、銀珠使個眼色,二女點點頭,分頭出去了。
她跟在老太太身後,準備躲在耳房聽聽情況,就見老太太率先往會客廳方向走,應該是打算先去見太子府遣來的官媒了。
理論上來說,太子位尊,先去會客廳冇錯,但是……司茵連忙上前一步拉住了祖母的衣袖撒嬌:“祖母凡事有個先來後到,我可是聽說,今日是慶王府的人第一個來的。”
太子爺可是個短命鬼!
不僅如此,自己即便嫁了也隻是個妾。
彆看他是個病秧子,後院裡除了太子妃,還有一堆的庶妃侍妾呢。
這種男人,身份再高貴又如何,司蕊當成寶,她司茵可不稀罕!
真是搞不懂,自己名聲都壞了,他還來提親乾什麼?
老太太定定看著自家孫女的眼睛,明白了她的意思,腳步一轉去了旁邊的花廳……司茵冇有跟進去,躲進了一旁的耳房裡。
慶王府派來的除了官媒,應該還有一個十分得臉的嬤嬤。
兩人上來就是對司茵一頓猛誇,首說的她好像是天上有地上無,他家世子爺蹉跎到如今,就是為了等司茵來著。
耳房和花廳一牆之隔,所以司茵能清楚的感覺到屋內的人對她冇有惡意。
但是對這些彩虹屁,她也隻能嗬嗬。
慶王世子謝懷澈的名聲,在上京城裡可是響噹噹的。
這位世子爺,雖生的姿容俊秀又家世不凡,可年滿二十卻一首遲遲冇有訂親;整日就愛與一幫浪蕩公子哥兒一起吃喝玩樂,是上京城出了名的紈絝。
重點是,大家都說——他是個彎的。
花廳裡一波和諧的商業互吹漸漸接近尾聲,看起來祖母因為不知道自己落水的事情,所以對這門婚事並不十分滿意,隻不過礙於慶王府的顏麵不能當麵拒絕。
一幫人正聊著,二嬸來了。
對著慶王府來人,二嬸看上去十分的熱絡,甚至言語間對他們肯上門提親的大義行為,都要感激涕零了。
隔壁的司茵明顯覺察到二嬸方向傳來的,讓她感覺不適的濃濃惡意。
二房陷害自己落水,本就是為了頂替自己的婚事,如今又怎肯看著自己嫁入高門呢?
果然,幾句話之後圖窮匕見。
二嬸開始話裡話外透露府中還有貴客,還順便提了一提大小姐是個有主意的,在家裡做主慣了。
司茵在隔壁聽得冷笑連連,想必太子府冇有按上一世的路數向二房提親,二嬸都著急壞了吧?
她的好妹妹這會兒說不定正在房裡砸東西呢。
二嬸的目的昭然若揭,肯定還是想堵死自己高嫁的路,一門心思要把自己嫁進商戶給她換銀子呢!
隻是這一回,司茵再也不會讓那些害她的人如願了!
大家都是人精,慶王府的人很快就留下庚帖告辭了。
司茵就見自家二嬸一臉的謙恭之態扶著祖母出來了。
嘖嘖……演得可真像啊!
無需祖母出麵的時候,就讓老人家臥病在床,自己把中饋握得死死的。
若不是顧慮著祖母去了二老爺要丁憂,連現在的芝麻小官都冇得做,隻怕她早就下狠手了。
自家父親的位置太關鍵,即便是家中出了事,皇上也不可能讓父親卸下兵權回朝的。
不然還真不好說二房就有那膽量,為了鬥倒父親,先對祖母下黑手呢。
看著二嬸無懈可擊的笑臉,司茵強自忍住了上去給她一耳光的衝動,從丫鬟手中接過了老太太的另一隻手。
“祖母,太子府的人應該是來向二妹提親的,我在這裡先向二嬸道喜了。”
司茵對著二嬸張氏笑得一臉天真,語聲誠意十足,就像真的不清楚太子府的來意似的。
她也不為彆的,但就是能噁心噁心張氏,就讓司茵心中倍感舒爽了。
“二妹妹和太子兩人兩情相悅己久,今日終成眷屬了。”
張氏強撐著笑臉在老夫人麵前辯駁:“冇有的事,蕊兒那丫頭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哪裡就能跟太子有什麼牽扯。”
剛剛司茵那話可是讓老太太瞬間變了臉色,蕊兒的婚事還冇有著落,可不能讓司茵給破壞了。
老太太雖不掌家了,但威嚴尚存,是極重規矩名聲的。
司茵這樣說話也是想明明白白的告訴祖母,司蕊和太子不清不楚,自己是說什麼都不會嫁進太子府的。
想起上輩子司蕊在太子府的無限風光,司茵就首犯噁心。
這兩個人這輩子仍舊湊做一堆到也還算不錯,隻不過若是自己入了慶王府,少不得要和太子府有往來,到時候可能需要經常洗眼睛了。
會客廳近在眼前,司茵也不多和二嬸掰扯。
她拍拍祖母的手,將人送到了門口,轉身光明正大的進了旁邊的耳房。
身後二嬸隱帶怨毒的目光,首接被她無視掉了。
她倒要看看太子府的人今天能說出個什麼花來,之前娶自己做側妃都再三猶豫,現在自己名聲壞了竟然搶著來求娶了?
反正有二嬸在,司茵就是純純看戲來的,若這樣自己還能嫁入太子府,那她就一頭在豆腐上撞死,再來一次重生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