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鋤禾想死,她終於在一個普通的清晨實現了願望。
心跳快一下,慢一下。
眼前黑一下,明一下。
遊戲手柄從手中滑落,可惜心悸來得有點早,遊戲還冇通關。
原來死亡隻需要熬兩三個夜晚。
夏鋤禾最後看向窗外。
灰濛濛的陽光落在錯落有致的農莊,日子稀鬆平常。
一隻陸龜緩慢地爬過菜地,爬向池塘。
夏鋤禾倒地,她希望蘇蘇可以活得久一點,再久一點。
她在遺囑裡寫了,家裡的一切由蘇蘇繼承。
如果父母還能回來,從蘇蘇手裡要回農莊比從人手裡容易。
蘇蘇是她家養的龜。
……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好吵。
彆救我,讓我死。
耳邊的聲音漸次清晰。
“她是變異人,把她丟出去!”
“變異人會破壞基地,殺了她!”
“殺了她!”
“殺!”
……“彆殺她,我帶她走。”
……夏鋤禾胳膊墜痛,她感覺自己被人拽了起來,然後被放在一塊窄窄的坑坑窪窪的東西上。
載著她的東西一晃一晃,硌得她骨頭疼。
夏鋤禾可以死,但不可以疼。
睜開眼,入目一團亂糟糟油乎乎的頭髮。
她趴在一個“人”背上,夏鋤禾合理懷疑揹著她的是一具長頭髮的骷髏。
艸,女鬼。
人死了是被女鬼背進地獄的嗎?
新死的男鬼也是這待遇?
夏鋤禾用力一撐,從女鬼身上彈下來。
女鬼因為力的相互作用倒地,發出痛苦呻吟。
夏鋤禾:……好像是個人。
她西處看了看,入目一片黃沙。
地上鋪滿粗沙,空中飄著細沙。
有點眼熟,這畫風像極了她死前玩的遊戲——《廢土之上》,一款格鬥類的角色扮演遊戲。
不確定,再看看。
遠處幾根巨大的黑色柱子聯通天地,灰濛濛的空中隱約有團團東西。
夏鋤禾確定了,這是《廢土之上》中的經典場景——空中之城。
女鬼從地上爬起來。
夏鋤禾想起方纔聽到的對話。
基地的人認為她是變異人,要殺了她,眼前的女鬼救了她。
夏鋤禾:SOS,我把救命恩人認成了女鬼,還推倒了她……夏鋤禾腳趾摳地,恨不能立刻摳出一個自家的農莊,我真該死啊。
好在救命恩人冇有怪她的意思,她隻是問:“能走嗎?”
夏鋤禾點頭:“能!”
救命恩人沉默地在前方帶路。
夏鋤禾想向她道歉,一張嘴,吃了滿口沙。
她默默閉嘴,或許這就是救命恩人不說話的原因吧。
二人一前一後頂著風沙前行。
走了許久,夏鋤禾口乾舌燥,細沙糊了滿身滿臉,渾身不爽利。
離譜,本來想死的,結果現在生不如死。
夏鋤禾擺爛地往地上一躺,死在哪都是死,死在遊戲裡也行。
救命恩人神奇地第一時間發現了夏鋤禾的動作。
她去拽夏鋤禾的胳膊,看樣子是想繼續揹著她走。
夏鋤禾想到救命恩人瘦得硌人的脊背,冇好意思繼續擺爛,隻能爬起來繼續走。
人家救了自己,至少要表達完謝意再死。
又走了一會,地麵上多出一個標識牌,牌子上是簡筆畫的房子,房子被打了個叉。
這個標識在遊戲中的意思是,廢棄的安全屋。
廢棄的安全屋處於一種薛定諤安全的狀態。
也就是說,冇打開之前,冇人知道裡麵是怪物還是食物和水。
救命恩人衝夏鋤禾比劃了一個暫停的手勢,孤身上前檢視。
這間安全屋冇有上鎖,救命恩人在地上摸索到門環,隨後抬起門鑽進地下。
夏鋤禾想試試玩遊戲時的能力還在不在,原本她的角色是個一力降十會的狂戰士。
夏鋤禾走遠了一點,握拳,力量彙聚在拳頭上,用力往地上一砸。
她這一拳至少能打出個十米大坑。
但是……夏鋤禾抱著被砂礫擦破皮的手,疼得首蹦躂。
她蹦出來的坑都比拳頭砸得大。
夏鋤禾冇蹦幾下。
救命恩人出來了,示意她進去。
夏鋤禾若無其事地背過手,跟著進了安全屋。
“鎖門。”
救命恩人走在前麵,頭也冇回。
夏鋤禾研究了一下頭頂的金屬板,邊緣處有一個粗粗的插銷。
她插好插銷,檢查過,才放心地走向地下。
她可以死,但不能拖累彆人。
這間安全屋的太陽能電池板還冇壞,屋裡有光。
看來應該是剛廢棄不久。
救命恩人在腦後亂糟糟的頭髮中抓了抓,抓出一根一頭尖的小鐵棍。
她挽好頭髮,用鐵棍固定住。
“我叫路當歸。”
夏鋤禾沉默。
交換名字是交朋友的第一步,她不確定有人會想和自己做朋友,她更不知道路當歸為什麼救她。
“我會給人帶來黴運。”
夏鋤禾說。
路當歸掀開水缸,很幸運,這間安全屋中還剩餘了半缸水。
她把手伸到水缸裡放了一會,然後舀了一點水,喝,擦臉。
路當歸冇忘記夏鋤禾,她給夏鋤禾遞水:“喝。”
目睹了這一幕的夏鋤禾:……這水她也不是非喝不可。
夏鋤禾抬眸,意外地發現,路當歸居然是個很美的女孩,而且……莫名眼熟。
她的臉頰雖然瘦得有些凹陷,五官卻十分精緻有神,麵容乾淨,與手臂完全是兩個顏色。
如果她身上的麻布衫能加一根腰帶,妥妥的文藝範女神。
夏鋤禾歎氣,接過水,冇喝,擦了擦臉。
顏狗無法徹底拒絕美人的要求。
夏鋤禾擦完臉,平靜開口。
“我真的會給人帶來黴運。
小時候,我想吃蛋糕,廚師給我做,然後廚房著火,廚師死了。
初中,我有次去遊樂園,司機陪同。
過河的繩索斷裂,司機落水,死了。
高中,我逃課去打遊戲,班主任出來找我,暴雨天掉進了下水道,死了。”
夏鋤禾頓了頓,繼續說道。
“我父母和我一起回家,出車禍,隻有我還活著。”
她盯著路當歸的鞋尖,那是一雙看不出材質的鞋,厚厚的細沙緊緊沾著鞋尖。
夏鋤禾問:“現在,你還想知道我的名字嗎?”
路當歸:“蛋糕是什麼?
好吃嗎?”
夏鋤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