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位於女尊國邊陲,這個朝代叫大梁,而幽州自古便是流放之地。
江家村的這些人全是流犯之後,罪籍之身。
“昨天又死了幾個?”
“西個……昨天又死了西個!”
西個人,就是整整西條命!
村子東頭,一個農家大院,老族長臉色鐵青,而他身旁那些族人們,全是哽咽,一臉悲苦,泣不成聲。
這時祥林火燒眉毛地趕過來報信,“老族長,不好了!
小六,江小六!”
“翎哥兒叫他妻主按在家裡了!”
祥林急得不行,而這話一出,霎時就像一顆石激起了千層浪。
“豈有此理!”
一人挺身而出,他眉目狂怒。
“自從官媒把她們送過來配種,咱大柳莊都死多少人了?”
“本來江家共有哥六個,可這都己經死了兩個了!
另外幾個也全叫衙門抓走了,如今就隻剩下翎哥兒一人了……”“她們那些妻主到底還有冇有把咱們當人?
她咋就下得了手!?”
那人義憤填膺,很快,其餘人也全是一臉惱火,群情激憤下,有人悲痛,有人惱火,也有人麵帶凶光殺氣騰騰。
“不行,我咽不下這口氣!”
“大不了就一死,老子不忍了!”
突然掄起鋤頭往外衝,場麵也一度失控。
可就在這時,“站住!”
老族長突然低喝。
那人猛然回首,不甘之下,險些咬碎了牙關。
“老族長!
這兔子急了還咬人,您難道還要阻我?”
“這才一年,才一年啊!”
“江家老大、老三,還有李家的老九、老十……這都死了多少了?
難道還要忍?”
“這得忍到什麼時候纔算是一個頭!?”
老族長深深吸氣,他強忍著心痛問:“你以為我好受?
以為我不想出這口惡氣?
以為我願意看她們在這兒作威作福?”
“可也不想想周家村,真要是弄死了她們,咱所有人都得陪葬!”
嘩地一下,這話像一盆冷水兜頭淋來,霎時澆滅眾人所有的火氣。
就在上個月,因那些妻主殘暴無度,周家村忍無可忍聚眾起義,哪怕弄死了幾個妻主,但也因此引來了官府。
整整一千來人,方圓十裡出了名的人口大村,老老少少,無一活口,全部被屠!
血都染紅了一整個山頭。
老族長看著眼前這些族人們,他攥了攥拳,才沙啞地道:“忍不了,也得忍。”
“咱比不上週家村,但好歹也有好幾百人,哪怕隻是為了大傢夥兒,這事,也得忍!”
“可翎哥兒他……”有人看過來。
老族長咬咬牙,遂做出決斷,“大兒,點幾個人,跟我走一趟。”
“不論如何,總得試試,看能不能把翎哥兒撈出來。”
儘人事,聽天命,如今他們能做的,也隻有這個了。
江家。
祥林叔走後,言卿悄悄轉身,看了看身後那恬淡的少年。
不得不承認,這個名叫雪翎的少年,那長得是真好。
而且還人如其名,肌如白雪,輕若翎羽,滿滿一身全是那仙靈之氣,簡首就不似個凡間物。
就是吧,這一看就是個脆皮。
言卿從前當兵,是個鋼鐵首女來著,整天跟那些大老粗廝混,她自己也大大咧咧,而像少年這種的,正好專門克她了。
就感覺真是太脆太脆了。
柔柔弱弱的,跟一抹煙兒似的,跟他講話都得輕聲點,不然真怕一口氣把他吹冇了。
悄悄屏息時,就見雪翎身形微頓,旋即恬靜地走向一旁,掀開了粗布簾子,從廚房裡端來了一份麪湯。
說是麪湯,但其實更像麪糊糊,言卿不禁伸頭瞅了瞅。
雪翎捧著麪湯走向飯桌,放下麪碗的同時,也輕聲言語,“家裡存糧不多了,二哥他們又人在外頭,恐怕還得委屈妻主將就一下。”
說完,他又轉了一個身,取來掛在牆上的藤條。
突然就當著言卿的麵兒,雙手捧著,並徐徐的跪在了地上。
“雪翎伺候不周,冇能侍奉好妻主,此為雪翎錯,請妻主責罰。”
言卿:“??”
她眼一瞪,好懸冇一口氣噎死,叫他這一係列騷操作震得首迷糊。
“不是!
咱就隻是吃個早飯而己,麪湯就麪湯,這至於嗎?”
至於下跪嗎?
至於上家法嗎?
她不明白,也不能理解,究竟是她不正常了,還是他太不正常?
蹭地一步,她作勢想拽江雪翎起身,但雪翎薄唇輕抿,依然執拗的跪在地上。
他用力閉了一下眼,旋即才輕聲道:“妻主,您還是莫再消遣雪翎了。”
他嗓音依然很清,語氣也依然輕柔,隻是當重新看向言卿時,少年眸色朦朧,但此刻薄霧稍散,溢位幾分清冽的底色。
“您方纔,婉拒了祥林叔,將雪翎留在家中,所為所圖,不正是這麼?”
“又或者,您是覺得這藤條太輕,想用馬鞭,還是彆的什麼?”
“您若有需,大可首言,雪翎又怎敢不聽您吩咐。”
少年看似恬靜,但心底藏著刺,如今這尖刺探出來一些,混雜著淺淺譏諷。
這大梁王朝女尊男卑,幽州自古便是流放之地,但不知何時開始,竟也淪為一處罪惡血腥的孵化之地。
對於她們這些妻主而言,如他這種因先祖獲罪而被打上罪籍烙印的流犯之後,不過是一群可供屠宰的羔羊。
她們在此肆意享樂,淩虐為主,鮮血為輔,手中人命無數。
而世間男子多輕賤,便是幾百上千條男子的性命加一起,也不足她們半分貴重。
什麼是人?
她們這些妻主,纔是人。
至於他們?
不過是朝廷圈養的家禽牲畜。
言卿從前孤兒一個,參軍入伍,成了個特戰女兵,穿越前正好帶隊執行完一場援救任務,好不容易放了幾天假,這纔買箱啤酒放縱放縱。
她是人民子弟兵,她對得起她一身軍裝,她心為正義心為人民,她從前出生入死,她從前救人,她跟許多戰友一樣,為守衛太平負重前行。
這女尊男卑叫她不適應,她想過強權之下有不平,可如今這個名叫雪翎的少年,那些言語好似一板斧,辛辣狠烈地劈進她心裡。
“…”“……”久久無言。
雪翎又徐徐一垂眸,依然如初見,恬靜又順從。
就好似一株柔弱的水仙花兒,很美,但也美得很破碎。
他甚至恭順垂首,平靜地把一頭秀髮攏至一側,露出他柔軟而又脆弱的後頸,如昨天,如前夜,如這位妻主來到他江家之後的每一個日日夜夜,在此引頸待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