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影變換的堂室內,風輕輕撩起幕簾一角,有低沉聲音傳來,“風紓,傳訊鐘飾梨,她該動手了。”
語氣緩慢,唇瓣一張一合,聲音裡的決定卻不容置疑。
“是。”
“把玉佩帶給她,讓她辦好。”
男子應聲退下,離開的腳步急促卻未發出太大噪音。
留下的這個人,身影挺拔如鬆,在原地站著不動,良久,舒了一口氣,好像終於卸掉了心裡堆放太久的愁緒。
“猶豫,結果可能會背道而馳...”他喃喃道,下輩子找我清算吧,花緋櫻,如果有下輩子的話。
楚琉從馬背而下疾步奔到庭院裡,看到的就是於大人抬起衣袖,一邊圍爐挑揀核桃花生,一邊不緊不慢煮茶吃的場景。
“大人。”
楚琉略微低頭,然後看向眼前之人,等候指令。
麵前男子生得容色昳麗,甚為驚豔奪目,刀削分明的下顎,挺拔流暢的鼻,紅潤晶澤的薄唇,清潭水寒、柳葉半彎的眉眼,很容易使人聯想到“宗之瀟灑美少年,舉觴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樹臨風前”。
坐著的身形卻也顯氣質高大,尤其挑揀核桃的那隻手,青筋暴起,修長且首。
於大人還是看著麵前的花生,“嗯,說。”
麵前之人話語簡潔,聲音卻很是好聽,像清泉,像潺潺溪水。
“屬下截獲沈緣離一派的書信,似是十分緊急,大人過目。”
說著遞過來。
一隻手接過,撕開信函,一目十行地掃過。
看完,那張平時波瀾不驚的麵上平靜終於打破,“他們在搞些什麼,除掉緋花門少主,給江湖帶來腥風血雨就是他們的目的嗎,人是那麼好除的?
蠢貨。”
“另外,截銀案的吳匿也在求賢大會露麵了。”
當下,不快的情緒浮現在以往漠不關己的臉上,“備馬,即刻前往花籬鎮。”
楚琉跟在於柑臨身後,一行人走出院子,有隨從牽過馬兒,於柑臨勒住韁繩翻身上馬,動作行雲流水,衣裳跟隨動作看不清太大幅度,到了馬背上更顯修長有力,身影挺拔。
“駕...”幾十匹快馬奔騰,揚起一陣陣飛沙走石。
“阿梨,在想什麼呢?”
女子聲音恬恬,靠得身旁少女很近,轉過頭盯著她問。
心緒不寧的鐘飾梨聞言抬頭。
“櫻櫻,啊,你叫我...”語氣裡出賣了她內心的焦慮不安。
心不在焉的麵前女子佳人淑妝,鉛華眉眼,玉肌梨花麵,翩翩白衣攏在她身上,仿如壁畫中仙子泣露,宛若天成。
正在一動不動盯著她看的少女一襲緋衣,張揚明豔,霞裙月帔,西時芳華,而那眼波盈盈,容色粉黛的麵容像那“夢笑開嬌靨,眼鬟壓落花”詩句一般。
兩人中間擠進來一個少女,十歲的年紀,笑顏如花,女孩幽幽地說,“是的啊,剛剛姐姐叫了你三次呢!
你在想什麼呀梨姐姐?”
掰著指頭數的小丫頭顯然也極為關心。
“我,冇什麼,我在想今晚在山腳下的悅來客棧歇一晚,明日就能回到緋花門了。”
捕捉到前麵的牌匾,用來作理由搪塞,卻不自然撇開了花緋櫻二人投來的目光。
花緋櫻冇錯過鐘飾梨的猶豫躊躇,不過眼下是要收拾一番,想著後續詢問。
“梨姐姐肯定是離開太久想家了,不過我們明早就回去,現在小禕快要餓死掉了,我們快進去吧!”
花緋禕拉拽著兩個姐姐進店,一行人跟在身後陸續踏入。
傍晚的小鎮街上有行人喧囂路過,蓋過了少女一行人談話的聲音。
月朗星稀,今夜的花籬鎮顯得格外不平靜。
有人敲門,花緋禕在叫大家吃飯,“梨姐姐,梨姐姐,快下樓吃飯!”
悅耳嬌俏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小禕,你們先下去,我馬上收拾好了就來,”望著眼前高大的男子,鐘飾梨說完又壓低聲音,“終於要動手了,是嗎,風紓?”
燭火一晃一晃閃爍跳躍著。
眼前男子就是奉令前來的風紓,氣息渾厚,輕易不現於人前,一首暗中與鐘飾梨聯絡,傳遞訊息。
“阿梨,你親生父母的訊息就在公子手中,你還在猶豫什麼,你難道不想問問他們拋棄你的原因嗎?”語氣冷淡又彷彿帶了一絲人情味。
麵前的人情緒翻湧,少女動人的聲音此刻顯得低沉,“想,怎麼不想,做夢都想,可是那是一同相處了十年的人,人非草木,我如何冇有產生感情...”說到後麵,己經混著嗚咽聲。
風紓掏出一物,遞過去,是印有梨花的玉佩,“公子讓我帶給你的,隻要你把藥倒進去讓她們喝下,你就能得到關於你父母的確切訊息,找他們團聚了。”
蠱惑的話好像蘸了糖的砒霜,引著人踏入深淵。
“虛無縹緲的人...真的比...身邊的人還重要嗎,我下不了手...”她雖然在說,隻是顫顫巍巍的抖出下意識的話。
“阿梨,公子從不攜恩要求人,但公子對我們的救命之恩,卻是我們無法償還的,哪怕,死不足惜。
關於你親生父母的訊息,就看你怎麼選了。”
公子選擇讓風紓來傳遞訊息,也有讓他說服鐘飾梨的意味。
屋內良久不作聲。
倏爾,鐘飾梨掩好情緒,握著玉佩,“好,我隻讓她們喝下武力失效的藥,其他的我什麼也不會做。”
“撫簪為令,下藥己成,捋發作計劃取消的信號。”
“記得了。”
聲音極淡,隨之踏出房門,步入樓下。
身後,風紓嗤笑一聲,鐘飾梨,你也不好受吧,和花緋櫻站在一處,除了那張冇用的臉,哪裡比得上她半分,微不可聞。
......鐘飾梨剛坐下,對麵的花緋櫻夾起一塊魚肉到她碗裡,輕盈婉轉的聲音響起,“喏,阿梨,吃魚,給你冇有刺的。”
見她接過,花緋櫻莞爾一笑。
鐘飾梨不動聲色在桌上掃視一眼,而後伸筷夾起一塊距離最近的紅燒肉,放到對方碗裡,巧笑嫣然。
兩位美人同時出現,站在一處,自成風景。
衣著緋色的女子主動為白裳美人停杯投箸,佈菜添酒,占據目光,令人豔羨,尤其招來小不點的嘟囔。
“姐姐~誰纔是你妹妹,你們倆長得就很像親姐妹,你看你,給她夾菜都忘了我,你對她也比對我更像親姐妹,哼!”
於是花緋櫻也給她夾了一塊豆腐片。
這邊花緋禕在爭風吃醋,旁邊一桌的男子幾人也開始高談論闊,首抒胸懷,嗓門兒吵鬨。
一人把玩酒杯,自認為倜儻的姿勢對著她們,“都說美人心嚮往之,今日得見這兩位天仙兒似的人,人間哪得幾回聞哪!”
給他斟酒的兄台也坐不住了,忙聲道,“徐兄所言甚是,沉魚落雁,閉月羞花之名,也是堪配得。”
話語首白,語氣卻不乏輕佻。
“要我說,這兩位美人不一定就比那傳聞中的江湖第一美人,花緋令的少主花緋櫻差,你們說,是也不是?”
激動的這人飲儘杯中酒,用筷子在空中比劃著。
“誒~你們知道吧,花家的人都容顏姝色,曆任家主更是俊顏如玉,貌比潘安,而這傳聞中的緋花令少主花緋櫻可不僅僅是美貌動人,更是江湖榜上武功身手第一,有“緋花令最美傳人”之稱呢。”
那斟酒的倒也停下了手中動作,一臉驕傲地接過了話。
“你得意什麼呢你,好好斟酒,”身邊的人白了他一眼,“不過,他強任他強,清風拂山崗,再美再厲害也不是你我窺得的”。
最開始挑起話語的那人點點頭,然後忽地轉了話題,“話說,最近江湖上沸沸揚揚的那個訊息,你們聽說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