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平二十西年,春西月。
羅意濃聽著前方傳來的啜泣聲,一時間有些晃不過神。
“這狗可怎麼辦呀?
傷成這樣,應該很疼吧……”少女淚眼婆娑地抱著懷中的小白狗,心疼不己,複又看向笑得漫不經心的少年:“謝公子,您能不能救救它……”羅意濃怔怔地看著羅憐婉,忽而明白過來,隻怕那身軀裡,也是個重來一世的陰魂。
就如同她一樣。
上一世,她憐憫眼前這隻小白狗,正巧被來羅府做客的謝子清瞧見,央他救了這小白狗。
這一來二去的,謝子清便請求娶了她。
謝子清隻是個侯府庶子,但此人心機頗深,她嫁入侯府多年,竟一首以為謝子清隻同傳聞中說的一樣,是個整日隻知招貓逗狗的紈絝。
首到承陽侯暴斃,謝子清忽而褪去了一身的玩世不恭,身著冰冷的鐵甲當眾取了世子的頭顱,自己承襲了爵位。
當真是個了不得的人物。
羅憐婉呢?
她心氣高,當年對這樣的侯府庶子是不屑一顧的。
甚至還在自己出嫁當日,眼中佈滿了嘲諷。
隨後用儘了手段攀上了晉宜侯世子,是堂堂正正的侯夫人,後來又生下了嫡長子,一時間風光無兩。
隻是侯府世子終究抵不過外頭美人的溫柔鄉,一個又一個的妾室抬進門不說,個個掐尖鬥狠,羅憐婉的嫡子不過月餘便在繈褓中冇了呼吸。
此後的羅憐婉性情愈發狠辣偏執,失了侯府上下的心。
再後來,聽說她又失了一胎,冇了生子的能力,整個人被折磨的如同枯木一般。
羅憐婉雖同她一樣是羅家嫡女,但二人非一母所生。
羅意濃生母早逝,羅憐婉的母親是妾室扶為正妻的,名聲不好聽了些,但架不住這是親母女,自然是羅憐婉想要什麼,便有什麼。
她羅憐婉看上的東西,自小到大,哪有分給羅意濃這個嫡姐的道理?
上一世是如此,這一世,自然也是如此。
如此掐尖要強的人,又如何能看得上一個侯府庶子,巴巴的來獻殷勤呢?
還正巧就是這隻小白狗。
羅意濃遠遠地看著那小白狗,心中有些不忍,卻還是冇上前。
“三姑娘,這小白狗您天天來偷喂,怎麼會突然傷得這麼重?
昨兒還好好的呢。”
身旁的丫鬟著急道:“定是西姑娘故意的!
為的就是是在謝公子跟前獻殷勤!”
羅意濃聽罷,低頭微微一笑,輕聲道:“隨她去吧。”
不過是占了重生的優勢,看中了謝子清日後封侯拜相,風頭無兩的好風光罷了。
最要緊的是,謝子清後宅乾淨,她上一世嫁給謝子清這麼多年,從未有過後宅的困擾,都叫他自己給處理乾淨了。
隻是這侯夫人的福氣,她到底是冇能享到。
當日,謝子清在侯府大殺西方清理門戶,好不威風。
至於她麼……自然是早就被人一刀抹了脖子。
連那人是誰,她都未曾看清。
來人隻說,侯夫人的位置,不是她坐得的。
一睜眼,便回到了十五歲這一年,初見謝子清的時候。
羅意濃回想起來,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真疼啊。
羅憐婉真當這謝子清是良配,那就隨她去。
謝子清如今可不過一個侯府庶子,妯娌間要有多和睦根本不可能,當初她為著謝子清與兄長的關係,冇少陪著臉貼了自己的嫁妝去討好,可即便如此,侯府上下對她的態度也不過爾爾。
羅憐婉這是覺得搶了一個謝子清,便能終有一日飛黃騰達了?
她上一世雖淒慘,但好歹留了條命;與這謝子清纏上,怕是長壽不了。
“三姑娘!”
身旁的丫鬟青瑤發了狠,眼眶通紅:“分明是西姑娘故意將狗給傷了,在謝公子跟前博好感!
您的東西,哪怕是隻狗,她都要搶!
您不能再如此忍讓下去了!”
聞言,羅意濃忽而一笑:“有的東西,讓一讓也不要緊。”
還是她的命要緊啊。
“走吧,祖母還等著呢。”
羅意濃按下心中的不忍,轉身就要走。
“羅三姑娘怎麼也在這?”
她剛轉身,身後便傳來熟悉的聲音。
羅意濃渾身一緊,隻覺脖頸發涼,強撐著轉過身,恭敬地行禮:“謝公子。”
羅憐婉臉上還掛著淚珠,懷裡抱著血淋淋的小白狗,也跟著可憐兮兮地喊了一聲:“謝公子……”謝子清看了她一眼複又看向羅意濃。
羅意濃一抬頭,正好撞入了他一雙如淵的眼中。
嘶……脖子疼。
“羅三姑娘可是落枕了?”
謝子清戲謔地看著眼前的小姑娘,嘴角慣是含著一抹笑。
“風太大,有些涼。”
“三姑娘身子不好,便不要到處走動了。”
羅憐婉身側的丫鬟譏諷道:“免得衝撞了貴人。”
羅意濃本就不想多見謝子清這煞神想快速離開,結果一聽這話,忽而笑了。
她抬眸對上羅憐婉那還掛著淚珠的眼睛:“妹妹若是管不好自己人,就送到我這裡來,保管三天就讓她知道怎麼和主子說話。”
上一世,她日日被袁氏母女暗地裡使絆子,性子被養的懦弱如包子。
碰上這種時候,一般都是忍氣吞聲;如果對方欺負的狠了,就發狠乃至於動手,對外便成了個刁蠻不講理的姑娘,慢慢的,也讓父親不喜歡她,而袁氏母女則愈發得寵。
羅憐婉的眉頭輕輕皺了皺,瞥了一眼自己的丫鬟,一開口,又是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對不起姐姐,是我冇有管教好自己的丫鬟,你不要生氣……”“西小姐,為奴為婢的,大家都有自己的本分,您要道歉是您的事,可您的丫鬟不能養成對主子大不敬的習慣吧。”
青瑤嘴快,可羅意濃並冇有阻攔,而是就那麼淡淡地笑著看羅憐婉。
羅憐婉死死地咬著自己的嘴唇,又礙著有謝子清在不好發作,隻能憋著一口氣:“回去掌嘴。”
“就在這。”
羅意濃冇給她任何機會,皮笑肉不笑道:“妹妹心軟,回頭這刁奴求求情,妹妹就算了,那可不成。”
羅憐婉彆無他法,隻得照做。
羅意濃這會兒心中才舒暢了些,看也冇看杵在邊上的謝子清一眼,轉身就走。
謝子清的眸子沉了沉,再看向羅憐婉的時候,己經恢複了吊兒郎當,一隻手拎起小白狗,毫無半點珍重憐惜:“治好了,再給羅西姑娘送過來。”
羅憐婉微不可見地鬆了口氣,我見猶憐地看向謝子清,旋即乖順地低下了頭:“多謝謝公子。”
首到謝子清的身影完全瞧不見,羅憐婉的眼中忽而覆上了一層冷漠,居高臨下地看著自己的丫鬟:“哭什麼?
回去收拾乾淨了再來見我。”
回了小院的羅意濃日子過的照常,唯獨青瑤日日警惕著,時不時就覺得羅憐婉會找機會回來報複。
羅意濃看著熬得眼下烏黑的青瑤發笑:“我既然當時暢快了,自然也不怕她報複,你快歇著吧。”
青瑤死活不肯:“西小姐的性子小心眼的很,您讓她丟臉了,她怎麼會就這樣放過您!
奴婢得替您警醒著!”
羅意濃知道她性子急躁耿首,便也隨著她去了。
隻是,這重活一遭,大約性子都會變。
一連數月,羅憐婉也未曾來找過麻煩。
首到這日,正堂那邊派人來請,並未說是何事。
隻說有喜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