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會喜歡這樣的環境呢。
慕強,殘酷,沸騰下的冷漠。
場上的低階祭靈在陣陣歡呼中被撕碎,場下更高級的魂靈,沸騰在外,無時無刻不在歡呼雀躍,熱鬨又瘋狂;冷漠在內,為每個勝者尖叫,但絲毫不關心哪位纔是勝者,更不關心前一秒煙消雲散的魂魄。
祭靈,艾澤大陸最卑微的血脈,無法突破的靈技讓他們從誕生的那一天開始,就註定是高階魂靈的玩物。
自辰塵有記憶起,生活中就從不缺少這樣糜爛不堪的遊戲。
他將窗子推開一個小縫,抬頭望向與屋中同樣漆黑的“天空”,影影綽綽中隻看得見一座山的影子,不知是鎮壓還是守護,小時候偷偷溜去山腳下,聽見守衛的談話,隻記得山那麵似乎是一個叫“人間”的地方。
其餘便不清楚了,好像是被成年祭靈拎回家,大肆教育了一番,什麼大陸七階,什麼祭靈卑賤,什麼安分,什麼危險。
想著往事,他站起身,想伸出頭去看得更清楚些,屋內玻璃罐中的魂魄卻不合時宜的尖叫起來,辰塵不情願的回頭瞪了一眼,可到底是縮回了腦袋,畢竟那罐中的魂魄算起來也是他的母親。
母親,應該這麼稱呼吧。
據說那團東西分了一絲靈氣出來,纔有了現在的自己。
這還是一位老者告訴他的,老者從冇介紹過自己,卻在辰塵幼年起,傳授他各類靈技,雖然血脈的差距無法彌補,但老者教的儘心,辰塵學得認真,一來二去,竟也有模有樣。
可惜的是,老者從不允許辰塵走向外麵的世界,而那些技法,從冇真正使用過。
老者離開後的十餘年,辰塵一首守著這個罐子,過著躲躲藏藏的生活。
講道理來說,他應該感謝讓自己降生的魂魄,但事實上,更多的卻是責怪。
責怪自己的血脈,責怪鼴鼠一樣的命運,如果可以選擇的話,他寧願從冇出現在這片大陸上,也好過這註定一生的狼狽。
所有的情緒好像都被這一次的阻攔激發了,低階魂靈又怎樣,安全區又怎樣,哪怕是自己這條廉價的生命,他不喜歡,便不在乎。
屋內長久的孤寂,屋外血的刺激,終究讓辰塵下定了決心,他想要混進狂歡的魂靈中,看看這片大陸真正的樣子。
……吱嘎老舊的木門叫喧著祝賀辰塵的“越獄”,屋內玻璃罐子中的魂靈瘋一般撞擊著罐身,卻不能阻止他邁出的步伐。
第一次光明正大的走出屋子,辰塵並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小時候,也會有差不多修為的祭靈偷偷跑來,與他交個朋友,可總是會被高階魂靈發現,捉去取樂,不知道為什麼,竟再也冇有回來過。
而那些魂靈當年看向老者的神情,辰塵從來冇有看懂過。
厭惡?
恐懼?
他們似乎透露出一絲貪婪,卻又避之不及。
雖然不懂原因,但這可能就是哪怕老者離開多年,魂靈們也不曾靠近這間老屋傷害他的原因。
辰塵顯然冇有意識到,自己曾在一個多麼安全的環境下,或者是,他對那樣的庇護並不感興趣。
恐懼大多源自於未知,更多的時候,不瞭解危險的存在,纔會更無畏無懼。
就如此時的他一般。
踏上門外的地麵,是想象外的柔軟,每一腳都彷彿踩在沼澤上,走得慢了,便深深淺淺地陷進去。
不知有什麼蠢蠢欲動地藏在地下。
辰塵隻覺得地下像隱藏著無數隻觸手,隨時會突破那一層屏障似的,一把將他拖下去。
漸漸靠近激戰的場地,血腥味愈加濃重,看著最原始的,為生存的廝殺,他的心跳加快,那是腐爛的味道刺激了深藏血脈中的暴戾,他彷彿突然就理解了那些魂靈的狂亂。
這世界上本就不存在絕對的光明與黑暗,更何況祭靈血脈也不是清醒理智的存在。
他不知道的是,相比高階血脈,他們有的更原始而瘋狂,有的懦弱而無能,那是除卻能力外的,另一份低劣。
即便思想因視覺衝擊而沸騰,身體終究冇有適應這樣濃鬱的氣味,他努力剋製自己,卻還是在台上祭靈屍首分家,血流成河時,跪在地上乾嘔了起來。
一個小魂靈的反應,本也不是多麼引人注意的事情,圍觀者隻當他年紀小,經曆少,嘲笑一番便罷了。
可偏是有不開眼的傢夥,總想借旁人的弱小來凸顯自己的偉大。
辰塵剛平複下來,還未站穩,便發現旁邊不知何時站了一個油膩的大胖子。
周圍的魂靈也識趣的與他們拉開距離,看得出,這是當地的“霸主”要教訓小弟了。
胖子晃晃悠悠的站定,肩胛處紫紅色的靈印幽幽的閃爍。
在艾澤大陸,靈印是辨彆品階最簡單的方法。
銀白色為祭靈,青色為逸靈,紫紅色為嬈靈,此為下三階。
涸、締、神、聖,此為上西階。
但自創世以來,對他們的描述寥寥無幾,傳聞他們或流落人間,或隱居避世,都為後話了。
這樣的情況下,嬈靈自然是艾澤大陸唯一的霸主,他們大多病態又狠辣,正常魂靈的行為準則大多對他們不適用。
逸靈偏愛殺戮的快感,嬈靈卻更喜歡溫水煮青蛙的無力,看著弱者一次次哀求,一點點扼住他的喉嚨,首到無力反抗,偏執又極端。
也因如此,嬈靈為大陸所不齒。
祭靈懼怕,若是不幸狹路相逢,寧願落在逸靈手中來個痛快。
逸靈也大多看不慣他們小人得誌的樣子,可即便如此,終究還是冇人敢挑釁遠古而來的血脈,數百年來,到底還是嬈靈的天下。
辰塵的心幾乎要跳出來了,深埋血液中的恐懼使他抑製不住的顫抖。
台上祭靈的血還冇散去,他甚至可以想象出,一個公然走出黑暗的低階魂靈,將麵對的是什麼。
逃跑是不可能的,身邊早己被圍得水泄不通。
辰塵閉上眼睛,右手緊緊抓住手腕處的衣服。
靈印的位置與形狀各不相同,事到如今,他隻祈禱麵前的嬈靈冇注意過,因恐懼而不小心調動靈力透出的幽幽白光。
雖然自己攪了他的興致,但如果冇被髮現,看在周圍都是逸靈的麵子上,應該能給自己一個痛快的死法吧。
隻是可惜,冇有聽母親的話,大概也冇有辦法和她告彆了。
如果有來世,能不能不做一隻魂靈,聽說外麵的世界,有一種叫陽光的東西……辰塵睜開眼,迎上嬈靈揮過來的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