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官怒斥的奏章如雪花一般灑進了沈鸞批奏摺的桌案。
沈鸞氣他們幾個違逆帝王,當即便把人拖到大殿上,殺雞儆猴。
沈鸞靠著父皇為她打造的忠臣班底大權在握,又培養了自身的親信。
而這親信在外人口中卻是無惡不作之奸臣。
沈鸞滿不在乎。
這親信甜嘴,會說甜言蜜語哄她,為她尋緩解心疾的丹藥。
不像旁人隻會氣她,令人作嘔。
興風作浪了兩年,沈鸞卻漸漸厭倦這種日子。
獨坐龍椅之上,卻聽聞裴家三公子與夫人的第一女滿月宴。
沈鸞頗覺不可思議。
親臨宴會,隻見裴懷玉與左儀柔夫妻二人琴瑟和鳴,又有一個可愛女兒,一家三口幸福美滿。
憑什麼,憑什麼!
沈鸞死死地盯著眼前分外美滿的一幕,眼裡陰暗扭曲神色滋生漸長。
她不後悔給裴懷玉賜婚。
她隻是不甘、嫉妒。
明明他們是一樣的,憑什麼隻有她覺得痛苦!
沈鸞想毀了這些令她生厭的事。
正欲謀劃,迎來了五年一期的玄機大會。
玄機大會開啟典禮前,沈鸞身為天鸞女帝,向上天尋求未來國運隆昌。
隻見天邊乍現霞光,一道驚雷一閃。
沈鸞忽聞耳邊傳來一道嫵媚多情的女聲。
那女聲道:“稀奇。
你竟是天鸞新任皇帝?
不與命中註定之人走到一起,你可會自衰而亡,小姑娘。”
沈鸞睜眼,隻見置身於紫蓮池中。
池中波瀾,魚水同戲,卻無一滴水,似是幻境。
中央一朵盛開極豔的紫蓮臥有一位紫衣女子。
她素手隨意撥弄池水,眼角輕挑,無端便是風情萬種。
紫衣女子見沈鸞望來,盈盈一笑道:“小姑娘,你喚我雲婆便好。
我倒是挺喜歡你。
我可助你一臂之力。
開啟星雲幻境,背景設定任你掌控,保管你那負心漢命定之人愛你如命。”
“我如何信你?”
沈鸞蹙眉,審視打量眼前的紫衣女子,不動心神。
雲婆隻略略一笑,身下紫蓮緩緩旋轉,她站起來,掌心一翻朝上。
“你不信我。
無妨。
我且先開了星雲幻境。”
半空中驚現如潮水一般的紫色波瀾,吞噬了沈鸞。
……春風拂過,抖落枝上桃花。
粉嫩花瓣紛飛時,恍如一場絢麗多彩的夢境。
院中,隻有一少年練劍。
約莫十歲左右的年紀,五官略顯稚嫩,卻己叫人看得以後是怎樣的豐神俊朗。
揮劍時,少年意氣,俱都融入手中這柄劍,在這一招一式中。
劍氣揮過,桃樹的枝也要抖顫一抖。
“不錯。
阿容進步了。”
廊下,不知何時站了位貌美端莊的女子,正含笑注視著少年。
少年停了下來,喚道:“孃親。”
汗珠從額角滾落下來。
被那女子用手帕擦去。
動作輕柔。
似有萬般珍重之意。
她的眼神更是溫柔如水,滿是憐惜和自豪。
“阿容勤奮自勉,不用孃親操心,自是極好的。”
那女子語氣柔和,“可阿容也要留心自己的身體,不必過於心急。”
“是。”
少年垂眸應聲。
長而濃密的睫毛如一扇蝴蝶輕輕一顫。
“你那表妹來家中借住。
正巧,你爹在廳堂等。
你也一同去吧。”
女子頓一頓,再開口,語氣惆悵,“你那表妹也是個可憐人。
那般小的姑娘,奈何天不憐人,一場山洪便奪去親人性命。”
少年一邊聽,一邊收起劍。
隻聽著,神色平靜如水,眼中不起波瀾,不作表態。
跟隨女子走過這走廊,沿行穿過石路,行至廳堂。
那日,正是陽光大好,明媚溫暖。
少年看見父親的身旁站了位小姑娘。
梳著總角,臉頰肉嘟嘟。
她看過來,在這大好的陽光下,對他一笑。
那笑裡,滿是孩童的天真無邪。
“爹。”
少年仍是先對父親喚了一聲。
那男人便笑了,滿是慈愛,“容兒,此後你便是哥哥了。”
“哥哥!”
小姑娘在他麵前,也不怕生。
脆生生、甜甜的一聲。
惹得男女主人都笑起來。
彼時的少年還冇有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隻是粗略打量了一眼,無所謂,淡淡一聲:“表妹。”
表妹有名字。
名喚沈鸞。
沈鸞。
陸容默唸這個名字,不知為何,感到了一絲陌生的情緒。
像是縷縷淺淺的惆悵和似曾相識揉雜在一起,成了不可形容的複雜。
這情緒太淺太短。
短短一瞬,難尋。
於是他冇有放在心上。
此後的每一天,陸容都有了一個人陪練劍。
沈鸞有時站在廊下看他,有時坐在那張石桌旁,有時在房裡開了窗望他。
無一天缺席。
陸容的情緒都很淡,極少有什麼事讓他投入情緒波動。
成日練劍,不似隔壁鄰家的孩童貪玩。
可他卻煩那表妹。
表妹並不是安靜的性子。
她會不停地找話,像一隻嘰嘰喳喳的灰雀鳥。
她吵鬨,陸容鎮不住她。
可他冇有把這件煩心事告訴孃親。
即使知道孃親一定會勸解鬨他習劍的小姑娘。
漫長的日子滑過,陸容發現沈鸞似乎冇有一點喜好。
旁的姑娘會讀詩賞月,寫一手小簪,她不愛學那些。
於是,他問。
曾經梳著總角的小姑娘,身形己經抽條。
沈鸞注視他,說:“哥哥,我喜歡你。”
陸容搖頭。
罕見露出嚴肅的表情。
“我們不可能。
我不喜歡你。”
這是第一句。
“你若有心,早尋良人。”
這是第二句。
沈鸞的表情冇有變化,遲了一兩秒,變得失落和難以置信,“哥哥,為什麼?”
“喜歡冇有為什麼。
不喜歡也是。”
陸容麵無表情。
“可是,哥哥……”沈鸞後麵說了什麼,但他冇有聽清。
表妹心思坦露後,陸容開始拒絕她在一旁看著他練劍。
因為她更加大膽放肆。
似乎是捅破那薄紙一張,她便大膽起來,言語比以往更肆無忌憚。
她尤愛言語間調戲他,看他茫然失措的模樣。
陸容自認心中厭煩,很是不喜。
但禮數剋製,他最重的話便是“表妹自重”,至於旁的話,罵不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