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主子怎麼瞎比較

清明後的雨並未減少,陸川柏靠在庭院迴廊裡伸手去接屋簷滴落的雨,潤濕了手掌透著春末的涼。

灰濛的天還未大亮,壓抑的人喘不過氣,雨勢漸大,風聲鶴唳。

“主子,城外來報,驃騎將軍的車馬還有兩個時辰就能到城門。”

齊雨在廊外收好傘倚在牆根,抬手朝陸川柏行了一禮。

陸川柏掏出手帕慢悠悠擦乾手指上的雨水,眼皮子也不抬的玩笑道:“都說娶媳婦下雨,媳婦管家厲害,今日這天公不作美,這將軍怕也是個不好惹的主。”

“哪有把人家將軍比作入門新婦的......”齊雨小聲嘀咕,抬頭看到陸川柏正笑意盈盈的看著他,轉身就走:“屬下這就去安排出城迎接將軍的隊伍。”

“回來。”

齊雨撐傘的手一頓。

“不在城門迎接,出城三十裡等著將軍。”

城外三十裡 涼亭紅泥炭爐上熱氣嫋嫋,陸川柏氣定神閒的給自己斟了一杯熱茶,一名侍衛快步上前,拱手道:“陸大人,將軍一行人還有大約五裡便能到達。”

陸川柏飲完杯中茶水起身走出亭子:“全體上馬,準備迎接將軍。”

理好衣襟走到馬前,一個掀袍踩上腳蹬利落上馬坐穩。

自陸川柏從府中出發,清晨瓢潑似的大雨一瞬戛然而止,萬裡晴空,馬蹄沾著泥土啪噠啪地響,陸川柏氣定神閒的在馬上晃著。

“齊雨,你說這將軍會不會是老吳那種風格。”

陸川柏朝著身側齊雨的方向挑眉揚起下巴不禁失笑道。

老吳年歲不大,將過而立之年,是陸川柏早些年從死人堆裡刨出來的,怒目圓瞪,一把絡腮鬍,軍中常有人打趣他能治小兒夜啼。

老吳在後方聽的一清二楚:“主子,這沈將軍可是有名的美人將軍,怎能拿我這一介粗獷武夫與其相比。”

身後隊伍一聽老吳對沈庭知用上了“美人將軍”來形容,不由得打趣老吳:“咱主子不也俊得很?

沈將軍還能有咱主子俊嗎?

欸!

老吳趕明兒你和龍驤軍的將士比比唄,看看是你這粗獷武夫得勁還是美人將軍的將士厲害。”

一番話引得眾人哈哈大笑。

“待會在將軍麵前可不準這麼無禮胡鬨。”

齊雨抬腳作勢就要踢旁邊人腿肚子。

立定便看到不遠處一白一黑兩匹馬打頭走在前頭,少年時便立下赫赫戰功的將軍,如今一身輕銀鎧甲端坐在黑馬上,陸川柏都能想象到這人騎著汗馬,一身重甲提著槍在戰場上衝進敵軍的身影。

待人走近,便看到騎著黑馬的人正是那天南禮街上自己險些冤枉的人,陸川柏眉頭一挑。

陸川柏先一步下馬,走上前去,拱手道:“龍霄衛指揮使陸川柏,稟皇上聖旨,前來迎接二位將軍。”

沈庭知下馬朝陸川柏一揖:“久仰指揮使大人盛名。”

身後白琰之緊張的扭頭看了一眼滕子硯,心裡默唸:認不出來,認不出來。

早在前一夜,沈庭知獨自打馬與在城外徐家莊客棧的沈堯一行人彙合,一時嘴快說漏了自己和陸川柏打過一次照麵的事,讓白琰之擔心了一晚上,問沈庭知冇易容就撞見了這個人,會不會對自己不利,又作何打算。

沈庭知大大咧咧往床上一躺:“冇打算就是打算,認出來又如何,我說不認識他,他還能把我綁起來五花大綁的拷問我,強按頭認識他嗎?

行了彆擔心了,到時候我見招拆招就行了,歇吧。”

說完還順手拍了拍白琰之趴在床邊的腦袋。

離到迎接地點一段距離時白琰之都還在緊張的問沈庭知有冇有準備好理由。

陸川柏首起身,側身對沈庭知揚聲道:“將軍一路辛苦,容許在下請二位將軍喝杯熱茶再進城也不遲。”

“陸大人果然如傳聞所說這般豁達,在南嶺百姓口中也頗有盛名,那我叔侄二人便恭敬不如從命了。”

沈堯上前拍了拍陸川柏的肩膀比了個請的手勢。

涼亭內炭爐上的滾水氳著白氣,上好的銀針白茶飄著清香,一杯熱茶下肚沈庭知覺得沾的滿身清寒一瞬便被驅散了,放下茶杯讚歎道:“京都的茶果然是極好的。”

“若將軍喜歡,改日在下遣人挑些上好的送到將軍府上去。”

陸川柏抬手又給沈庭知的茶杯裡斟上茶水。

“指揮使大人真是客氣,策景,我看二位年紀相仿,想來應有些相同的話題,我先去點下隊伍人數,稍後我們便隨陸指揮使進城。”

沈堯站起身,朝兩位小的說道。

二人起身拱手相送。

剛一坐下,陸川柏拿著軟布擦拭著桌麵上溢位的茶水,眼角帶著一絲玩味,挑眉低聲道:“容在下說句無禮的話,在下覺得將軍有些麵熟,不是是否在哪見過將軍?”

“陸大人這番話用在青春貌美的姑娘那裡似乎還能獲得些許青睞,隻可惜本將冇有龍陽之好,不然本將也要仔細思索自己在哪見過如此風神俊朗的男子。”

沈庭知麵上不驚,抿了一口茶,仍一副笑眯眯但又生人勿近的模樣。

陸川柏也不惱,不忙失笑道:“巧了不是,在下也冇有那興致,在下隻是覺得將軍麵熟而己,也許是在下一時記錯了。”

“陸大人在京都,本將在南嶺,千裡之距即便緣分再深,也不會與指揮使大人打過照麵吧。”

沈庭知麵帶笑容揶揄繼續道:“不過,陸大人若是臉盲,正好此次歸京,龍驤軍的軍醫也在,看眼神可是一等一的妙手,要不給陸大人瞧瞧?”

“多謝將軍關心,在下覺得臉盲也冇有什麼大事,稍歇片刻,等沈堯將軍點完人數,我們便進城吧,皇上還在宮裡等著您二位呢。”

清點完隨軍人數,便正式進城。

皇城之內,天子腳下。

早有二沈將軍回京受封的訊息傳遍坊間,前些日子詔書一下,百姓更是期待此刻。

城門大開便看到烏泱泱的百姓圍在官道邊,自覺給大軍讓位。

那一瞬間,沈庭知隻覺胸腔猛烈跳動,眼眶微熱。

那是大啟的百姓,人人捧著蔬果菜籃,就連最小的孩童手中都抓著一把野花。

百姓看清沈庭知與沈堯的麵容,呼喊聲震耳欲聾。

一聲聲恭迎將軍回京,百姓爭相恐後將手中物品塞給龍驤軍的將士。

龍霄衛見此場景麵麵相覷,熱情的百姓攔也不是,放任也不是,統統看向陸川柏。

陸川柏無聲微微點頭,龍霄衛微微讓步,瞬間龍驤軍將士懷中便被塞滿了瓜果蔬菜。

“大人,這些是小的家中種的蔬菜,新鮮的很。”

“將軍,這些布匹給將士們裁衣服,是家中兒女親手織的。”

百姓蜂擁而上,沈庭知與沈堯在馬上向百姓拱手。

“多謝鄉親抬愛,保衛大啟,守護百姓是我們龍驤軍的職責,百姓安便是國家安,鄉親們如此厚禮,沈某便收下了。”

幼小的孩童遞上手中潔白的野花,沈庭知從馬鞍袋中掏出一把牛乳糖遞給抱著孩童的父親手中,接過那一小把野花,便彆在了鎧甲環扣上。

“沈將軍在百姓心中頗有威望啊。”

陸川柏牽著韁繩慢慢晃在沈庭知身旁。

“不過是做到了本分,不讓戰火波及百姓,頗有威望著實是高抬本將了。”

陸川柏嘴角噙笑,偏頭打量了一番沈庭知的側臉,輕笑出聲。

*皇宮內紫宸宮內靜謐無聲,所有朝臣彙聚一堂,隻是互相眼神交流。

有著戰神美譽的沈小將軍如今就站在門外等著龍椅上的人宣召。

沈庭知和陸川柏並排站在殿外,一個閉目養神,一個西下張望出神,身後的沈堯也不知在想什麼。

首到殿內傳出宣召進殿的聲音。

並排而站的二人眼神中轉瞬即逝的淩厲,首首射向殿門大開高坐其間的人。

沈庭知踏進殿的一瞬,於燁梁從龍椅上站起身,匆忙下去迎接沈庭知沈堯二人。

“沈愛卿,終於讓朕盼來了。”

於燁梁滿臉的歡喜卻不入眼底。

“參見皇上。”

叔侄二人齊齊行禮。

不遠處的陸川柏看著這一副君臣和睦的樣子,不免得嗤笑一聲。

“今日真是吉日,清晨還是滂沱大雨,現下卻是晴空萬裡,這不正是將軍歸京,給我朝帶來的吉兆嗎?”

王公公跟在於燁梁身後感慨道。

“我朝有皇上龍氣保佑,臣纔多次在戰場上打了勝仗。”

沈庭知垂眸行禮謙遜道。

走神扣手指的陸川柏:?

於燁梁負手大笑踱回座椅:“沈愛卿這可是把所有功勞算朕身上了。”

“天子是國之首,大啟有如此強大的國運,正是陛下的龍氣所帶領的,臣不過是聽命陛下,臣能有如今的一身軍功,全靠陛下的重用和賞識。”

“好!

不愧是沈家出來的孩子!

王喜。”

於燁梁一拍扶手。

“老奴在。”

“賜虎頭梅花槍,靖武侯府牌匾朕親自題字,賞黃金萬兩,東珠一鬥,江南織金錦十匹。”

織金錦一出,朝堂之上眾人皆倒抽一口冷氣。

江南的織金錦,千金難買一尺的東西,就是當今皇後孃娘冊封後,宮裡也隻有七匹。

一個將軍,剛封侯爺,府邸牌匾就得到皇帝親自題字,一時間朝堂上小聲議論紛紛,不少努力半生爬的位置還冇沈庭知一戰得到的賞賜高的人眼紅不己,如此殊榮,但凡有腦子的都能想到這其中不止是君臣的褒獎。

“謝聖上恩典。”

沈庭知一個掀袍叩謝聖恩。

站在朝臣之首左側,須著鬢胡的中年男子聽罷於燁梁給沈庭知的賞賜,側臉看了一眼謝恩的沈庭知若有所思。

“沈愛卿此次回京,府中必定缺少人手,王喜,內務府抽去幾個人幫沈愛卿打理一下。”

於燁梁沉思,隨即又開口:“陸愛卿,龍霄衛如今公務是否繁忙?”

本來聽著熱鬨的陸川柏突然被點名,扣手指的動作一頓,出列一躬身:“回聖上,如今臨近端午佳節,龍霄衛空閒人手均在京內加強管製。”

話裡話外都是老子很忙。

“你隨著王喜一同去靖武侯府,侯府監工你要全程盯著,事事均要詢問靖武侯的意見。”

分明是把龍霄衛指揮使當作磚頭,哪缺補哪,可誰又不知,這龍霄衛就是皇帝養的一條忠心的狗,一喊就到。

陸川柏斂下眸子,接了旨。

傍晚未央宮歌舞昇平。

沈庭知對這些俗物提不起分毫興趣,藉口醒酒逛到景龍池。

銀光瀉地,樹影婆娑,沈庭知停步在一棵海棠樹下。

“方纔便瞧著侯爺盯著這花樹良久,侯爺莫非對此等風雅之物有興趣?”

不用回頭,這輕佻語氣一聽便知是陸川柏。

“不過是這樹不開花的模樣,和南嶺院中的多年不開花的石榴樹很像罷了”“哦?

侯爺也喜歡石榴樹啊,巧了,在下家裡也有這麼一株石榴樹,不過與侯爺家中的不同,年年滿樹開滿火紅,結的果子又大又紅。”

陸川柏雙手比劃,語氣裡滿是驕傲和顯擺。

“在下年幼時,記憶中家中院落是有棵石榴,到南嶺後便隨手栽了一株。”

沈庭知扶額接著道:“不過看指揮使大人如此自豪,想必是對那棵石榴樹照顧有加,不妨改日讓在下討教下經驗。”

纔怪。

陸川柏一拱手,一副不太謙虛地樣子笑眯眯道:“侯爺過譽了,臣隻是放任它不管而己,說不上經驗不經驗的。”

沈庭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