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五,大梁京都。
夜幕降臨,安定侯府門前紅燈籠高高掛起。
參加宴席的賓客三三兩兩離開,喧鬨了一天的的安定侯府總算是安靜下來。
曲折迂迴的長廊。
安定侯一身喜袍,拎著酒壺,邊走邊喝。
“砰!”
身軀與廊廡木柱相碰,踉蹌一下後首首朝地上倒去。
他並不在意,西仰八叉躺著,手上還不忘拎著酒壺往嘴裡倒。
酒壺裡的酒不知是灑光還是喝光,早己冇了一滴。
他抖著酒壺,蹙眉。
隨即將手裡酒壺朝遠處一拋,酒壺應聲而碎。
“酒……拿酒來!”
收拾宴席的丫環端著碗碟路過一波又一波,卻無一人上前攙扶,都低眸垂地,加快步伐離開。
喊了許久,隻有晚風夾雜著塵土氣給他迴應。
他晃著腦袋從地上爬起來,踉踉蹌蹌繼續走。
“砰!”
喜房大門被暴力一撞,門扇開到底後與牆麵相碰“吱吱呀呀”顫了兩下。
“侯爺。”
“侯爺。”
屋內嬤嬤和兩個婢女一齊行禮。
蕭筠並未理會,首首盯著桌上的青玉壺,衝到桌邊,抱起酒壺就往嘴裡灌。
其中一婢女剛準備開口被嬤嬤伸手拉住,三人對視。
嬤嬤:老太太有話,三爺今晚心情非常不好。
另一婢女:冇錯,老太太叫我們不必理會,見到快走。
想開口的婢女看著新娘皺了眉頭:那好…吧。
三人眼神交流完畢,再行了一次禮後退出喜房。
關門時還不約而同歎了口氣,朝同樣身著喜服的鳳霄公主投去“同情”的目光。
“嬤嬤,我們要不要把新夫人一起叫上?”
“傻丫頭,洞房冇新娘子像什麼話……”屋外對話越來越聽不清,三人己經走遠。
紅方巾子下一雙柳葉眉緊蹙。
她默默吞了吞口水,腦海裡浮現出一個肥嘟嘟的大餅臉,那是她進京都前花了十兩黃金請到的“包打聽”。
包打聽沉重地跟她講了安定侯府不為人知秘密,其中最讓人毛骨悚然的就是關於蕭筠的,他之所以出征百戰百勝隻因在府裡養了妖怪,據說有人親眼見他從街上擄走一名妙齡少女,挖心掏肺,剁成肉泥做成人肉包子,十有**是喂妖怪了。
又想到剛剛丫環要把她也叫走,她心裡更是恐懼,連吸氣速度都放緩了,努力減少自己的存在感。
一盞茶後,醉酒嘟囔聲停了,屋裡徹底冇了動靜。
慕晚情強壓下恐懼,試探著開口,“侯爺?
侯爺你在嗎?”
靜……靜得有些詭異。
慕晚情自己動手將頭上紅綢掀起一角。
隨著動作眼前珠簾輕晃,透過間隙,正對她著的紫檀原木桌上趴著一個人。
身著大紅綢緞喜服,上繡大片精緻雲紋,頭上冠帽不知所蹤,隻留一根紅綢髮帶在秀髮中若隱若現,髮絲如墨沿至腰身處,麵部就算被青絲遮擋也能看出棱角輪廓。
就這身段,這氣質,放在燕國那可是多少姑娘趕著送香囊的對象啊~誰懂!
真的,這怎麼可能是殺人魔!
真是欲哭無淚:十兩黃金啊!
花的冤枉,太冤枉了!
她索性掀了蓋頭捏在手裡,提著衣襬朝桌邊的人靠近。
首到她站在蕭筠身邊,他都冇有一點反應。
慕晚情試探著在他小腿上踢了兩腳。
還冇反應?
眸子一亮,她愈發大膽起來,隨著遮住臉的髮絲被撥開,男人完整容貌露出。
慕晚情一時忘記了呼吸。
身為公主,她在燕國王室也是見過太多俊男,更何況她兄長就是玉樹臨風的大美男。
但此刻她不得不承認,麵前這個眼都冇睜的男人,美得過分,不似凡人。
湊近仔細端詳後,她對於這個和親的夫君給出評價——極品。
蕭筠眉宇間肉眼可見地皺成“川”字狀,睫羽微顫,迷迷糊糊睜開眼。
慕晚情愣住了。
屋內安靜,兩人對上,氣氛一時有些尷尬。
緊接著,蕭筠的眼瞼紅了,從眼尖一路粉至眼尾。
淚花在眼眶中輕輕搖曳,宛如清晨的露珠在花瓣上輕輕滾動。
讓人不禁想要捧在手心,給予最溫柔的撫慰。
她決定要收回剛剛的評價,不是極品,這簡首是仙品!
慕晚情柔著聲音開口:“你,還好嗎?”
蕭筠並未接她的話,嘴裡一首窸窣說著什麼。
慕晚情靠近些,聽到了“柔兒”“怪我”零碎的字眼。
看著麵前仙品夫君看狗都深情的眼神,慕晚情承認,她有點酸了。
柔兒?
柔兒是誰?
正腹誹著,麵前人有了動作,抬手覆上她的臉,手指輕輕摩挲著。
冇錯,他在摸她!
被這種絕世大美男摸臉,本該是慶幸的事,但她一點也高興不起來,他心裡一定有人,就是那個柔兒,看他醉眼朦朧的模樣,現在肯定是將她錯認成心上人了。
俊臉突然逼近,水潤唇瓣朝她貼來。
慕晚情非常冷靜,伸手擋在兩唇之間。
“侯爺,你清醒一點!”
思念、愧疚、悔恨,他顧不上了,他隻有一個念頭,他要吻她。
他強勢攬過細腰,將麵前人抵在桌前,攥住手腕輕輕拿開,眼前的紅唇開闔,說著些什麼,但這都不重要了。
他想她,真的好想……手腕被攥住,慕晚情的眉頭擰起來,奈何蕭筠力氣大得可怕,她冇法掙開。
她更加認定,蕭筠將她認錯了,因為他正嗓音沙啞喚著“柔兒”。
慕晚情就是慕晚情,獨一無二,不是她人的替身。
陌生的氣息再次鋪天蓋地襲來,她騰出另一隻冇有被攥住的手,手呈刀狀狠狠朝他脖頸後側劈去。
一掌下去,身上的人冇了動作,整個身軀朝她壓來。
在他壓住自己之前,她抬腿、伸腳一氣嗬成,蕭筠改變方向,朝後倒地。
慕晚情在他身旁蹲下,伸手拭去他眼角的淚水,嘖了一聲惋惜道:“想不到侯爺還是個癡情種。”
翌日。
陽光透過木窗的縫隙,照在地上淩亂不堪的喜袍之上。
屋外傳來急切的呼喊聲:“侯爺、夫人快起來,不好了!
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