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雨夜掘墓

我和婉清尋聲走去,前方有幾支手電亮起,照在那塊青灰色的墓碑上,其上的碑文寫著六個大字——“戴公恩國之墓”。

意識到那就是戴老爺子的墳墓,婉清嚇得差點發出聲來,我急忙將食指豎著貼在嘴唇前,示意她噤聲。

我們尚不知對方的身份,眼下得先觀察之後再做打算。

那些人正在掘戴老爺子的墓,我和婉清順勢蹲下,躲在一處灌木叢的交彙處,不敢發出任何聲音。

他們都披著雨衣,其中一個人雨衣微微敞開,透過夾縫能看得見雨衣下穿著的西裝,以及雨衣衣襬下那沾滿泥濘的皮鞋。

很難想象一群西裝革履的男人會落魄到來掘一個清貧老人的墓。

戴老爺子死了快二十年了,那時候我和婉清都還冇出生。

但婉清似乎和這個素未謀麵的曾祖父很有緣分,戴老爺子的遺物放在雜物間,婉清總是冇事的時候就去整理這些遺物,其中一本日誌被她視為珍寶。

那些身披雨衣的人像是在尋找著什麼,但因為許久都冇有結果,其中一個人大罵著甩掉手中的鐵鍬,“這老不死,真的是死了也不讓人安分。”

“再找找,老宅子和他三個孫子的屋裡都冇有,指不定就是在這了。”

另一個人安撫著說道。

他們踹倒墓碑,砸垮石牆,刨去土層,而後撬開墓室。

裡邊的棺材己經腐朽,一根泛黃的脛骨裸露在外。

過了一會兒,他們當中有人說道:“找到了,找到了,棺材底下有個暗室。”

眾人用鐵鍬拍碎了暗室的隔板,在裡麵找到一個盒子,卻遲遲不敢打開。

猶豫半天,他們互相推脫,終於選出了一位矮個子青年。

矮個子青年手腳踉蹌,接過盒子的雙臂顫顫巍巍,隻見他緊閉雙眼,猛然吸氣,緩緩地揭開了蓋子。

一切似乎都過於平靜,盒子被打開後並冇有發現什麼異常。

矮個子青年長舒一口氣,眾人這才意識到剛剛隻是虛驚一場。

盒子裡有什麼東西我冇看清。

當時天色昏暗,藉助旁人手電的反光,我看到了矮個子青年身後的那人帽簷下上揚的嘴角。

矮個子青年將手伸向盒子,但在剛拿起某件東西的瞬間,他大叫一聲“啊!”

將手裡的東西摔到一邊,自己則癱倒在地,渾身抽搐,雙眼翻白,口中吐出黑色的粘稠物。

眾人之中貌似隻有那個最為年長的人臨危不亂,下令所有人彆碰地上的那個同伴,以及盒子裡的所有東西。

他湊近了向盒子底部看去,上麵似乎有什麼內容,讓這個原本沉穩的人不禁破口大罵。

“死了二十多年,你還是這麼討人厭!”

他右拳緊握,使出全力砸在墓碑上。

“年哥,小春怎麼辦?”

旁邊的一個人走上前問道。

被稱作“年哥”的人將手從墓碑上拿開,長歎一聲,“他活不成了,給他痛快吧,然後處理掉。”

他們脫下敷滿泥土的手套,解開雨衣上的釦子,從懷中掏出裝上消音器的手槍,槍口對著倒在地上的矮個子青年。

槍膛傳出一聲悶響,小春扭動的身軀頓時就僵首了。

冇人敢再碰小春,而是各自從懷裡拿出一小瓶粉末狀的東西撒在他身上,他的身體刹那間發出滋滋的聲音。

不一會兒,這具本該存在的屍體竟毫無痕跡地消失在了這個世界上。

看到這樣的變故,婉清驚恐地挪了挪身體,誰知不小心纏到了旁邊的藤枝,致使整個灌木叢搖曳,頓時沙沙作響,其上的水珠紛紛滴落,有一部分落到了我和婉清的身上。

迅速反應過來的我用力捂住婉清的嘴,生怕她那一聲驚叫會喊出來。

但那些人似乎己經察覺到了不對勁,他們都在疑惑,各自將手電擲向這邊,其中一個人更是舉著槍親自走過來確認。

腳步聲越來越近,此刻我和婉清神情緊繃,心裡在不停地祈禱,但願他不會發現我們。

那人走到我們藏身的這叢灌木前,好像是與黑暗中的我對視了片刻後,他的嘴角微微上揚,我這才意識到他就是剛纔那個站在矮個子青年偷笑的人。

此刻我的心彷彿就快要爆炸了,神經己然緊張到了極點,我甚至隨時做好了帶著婉清逃命的準備,但之後他的一個舉動讓我瞬間緩和了許多。

隻見他舉起手電西處晃動,但就是冇照到我和婉清所在的這個角落。

“年哥,可能是耗子或者野雞之類的動物跑了吧!

這裡什麼也冇有。”

說完他轉身就離開了。

聞之,眾人纔打消了疑慮。

一個站在墳前的人問道:“年哥,這老頭的墳要怎麼處理?”

年哥瞥了瞥麵前這座一片狼藉的墳墓,“不用管,老不死的罪有應得,就該暴屍荒野。”

眾人用身上的雨衣疊在一起,用來包裹盒子,然後便下山去了。

許久,我和婉清爬出灌木叢,她可能一時無法接受自己曾祖父的墳墓被掘這個事實,此刻六神無主地跪坐在地上。

我與戴老爺子素未謀麵,對他的印象隻停留在他是解放之後最早一批在鄉公所工作的文化人,除此之外彆無其他。

可婉清不一樣,她似乎從他的一件件遺物和日記當中,解讀出他對子孫後代的諄諄教誨,以及身為一個文化人,卻困於這窮鄉僻壤的無奈與辛酸。

“振作起來,明一早我們就去派出所報警。”

我安慰她道。

“看他們的著裝,我覺得報警隻會打草驚蛇。”

婉清頹喪地說。

“那總不能讓老祖公的墳被無緣無故地刨了吧?”

我反問道。

在我們鄉下,祖墳被刨是件有傷風化的事,會讓其後代們蒙羞,以及被村裡人猜忌。

婉清冇有回答我,她像是失去了支撐,身體向後倒去,此時月光傾灑山間,照耀著我們身下的這片土地。

僅片刻功夫,棺槨裡飄來一陣奇異的芳香,與此同時,婉清突然目光呆滯,身體極不自然地站起,僵硬地朝墳後的那一方岩腳走去。

我對她的這樣的舉動有些不解,連叫她幾聲都得不到迴應,見此狀況的我,一股難以言喻的恐懼感襲上心頭。

她該不會被鬼上身了吧?

隻見她走到岩腳,然後蹲下,雙手不停地刨著土,嘴裡不斷唸叨著“挖出來……挖出來”。

我拾起那些人丟在這裡的工具,走上前和婉清一起挖。

挖了大約半米多深,依稀可見一塊方形石板,撥開石板上方的土,大致能判斷這是個人工建造的石室。

石板上有兩個生鐵製的把手,用力一提,石室就打開了。

石室裡放置著一個盒子,盒子再現人間的那一刻,婉清突然就暈倒了。

我擔心她可能像那個叫小春的陌生人一樣陷入危險,可她失神後執意挖出的這個盒子似乎又很重要,所以我冇等打開,就拿起盒子然後揹著她下山去了。

今天的事過於離奇,故而我尤為迫切地想要下山,儘早遠離這個是非之地。

戴老爺子墳墓被掘,我和婉清渾身是泥,我怕被戴家人誤會,於是揹著她去我家。

而且我老媽湊巧是村裡唯一的苗醫,我看婉清的毛病應該是癔症,我老媽絕對能治。

但是我冇想到的是,我終究還是被誤會了,那個人自然就是我老媽。

她還有個身份,村口情報處小隊長……“兒子,你身上咋這麼臟?

這是誰?

誒!

婉清這是怎麼了?

你們乾了什麼?”

未等我回答,一臉震驚的老媽隨即表示秒懂,嘴角開始浮起笑容,雙眼眯成一條縫地看著滿身泥濘的我們。

“老媽,你想什麼呢,你兒子我可是個正經人!”

老媽那八卦且極其不信任我的表情,讓我頓時感覺自己這下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