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回京

“殿下,到了,當心腳下。”

話語剛落,馬車中便伸出一隻手,骨節分明,修長乾淨,宛如瑩潤通透的玉。

槿安趕忙伸手扶住,馬車中走下一人,他一身雪衣烏髮,玉帶束腰,眉目如畫,一雙黑眸冷冷清清,含著不食人間煙火的清雅高華。

三年了,蕭容瑄抬頭望去,府邸的門前矗立著一尊巨大的雕像,宛如守護者,莊嚴而肅穆,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槿安將雪白的大氅抖開披在蕭容瑄身上,跟在身後道:“殿下,府裡都己安排妥當,就等明日冊封下來。”

說著,兩人緩緩走進了府邸,兩側跪著府中下人,齊聲高喊:“瓊王殿下,萬福金安!”

這聲音在空曠的府邸中迴盪,顯得尤為莊重。

蕭容瑄微微點頭,算是迴應了他們的問候。

接著,蕭容瑄快步上前,將為首的李忠扶了起來,“忠叔,這幾年受苦了。”

滿頭白髮的李忠眼含淚水,顫抖著手說:“老奴不苦,隻是殿下瘦了,也長高了。”

說著,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掉。

“無礙,現下本宮己回京,往後一切有本宮在,忠叔安心便是。”

蕭容瑄安慰道,言語中卻又透露著淡淡的憂傷。

“此處風大,晚膳己備下,殿下身子骨不好,又乘了一日的車,還是進屋,早些用完膳歇下吧。”

槿安輕聲道,朝李忠使了個眼色。

“對對對,殿下,老奴特地讓膳堂備下了殿下愛吃的西湖醋魚,快些進屋去吧。”

李忠抹了把眼淚,附和道。

蕭容瑄收起情緒,便入了屋內,看著滿桌的菜肴,彷彿一切回到了當初,他還是那個備受寵愛、一心隻為聖賢書的蕭若瑜。

不過現下的蕭容瑄可不似三年前那般,此時心中裝著的是他的複仇大禮,籌謀三年,他終是等到了這日!

——是夜,蕭容瑄隻覺得一陣頭昏腦漲,他掩著唇咳嗽了幾聲,喚了槿安進來。

“殿下怎的咳了起來?”

槿安手裡端著湯藥,剛進門便聽到咳嗽聲,頓時顯了急色,他家殿下平素身子便不好,生病起來更是麻煩。

蕭容瑄接過湯藥一飲而儘,用帕子按了按嘴角,道:“無礙,應是白日裡吹了些風。”

“前頭高公公來過一趟,將冊封送了過來,說上頭的意思是明日便讓殿下去上朝。

按殿下吩咐,小的將備下的錦囊給了高公公。”

槿安接過藥碗,將蕭容瑄用完晚膳後睡下時發生的事細細道來。

“既如此,便將事情都安排妥當吧。”

槿安伺候完蕭容瑄輿洗,便退下了。

一切都在夜色中歸於平靜,但兩日前發生的事情卻還在蕭容瑄的腦中迴響,謀劃多年的大計也將拉開帷幕。

——兩日前“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谘爾第三子睿質夙成,英姿特立。

朕深感其為孝清皇太後守陵三歲,頗有孝心。

今特封爾為瓊王,予冊予寶,宜敬宜承。

尚其夙夜畏天,慎厥身修思。

欽此!

殿下,接旨吧。”

語罷,高賢將手中聖旨遞出。

“臣,接旨,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蕭容瑄雙手接過聖旨,眼底卻不見任何情緒,彷彿早有意料。

“瓊王殿下還是抓緊時日收拾好東西回京,過兩日冊封該是會下來,殿下後頭的福氣還多著呢。

京中事務繁多,咱家便不多叨擾殿下。”

高賢笑道,見他接下聖旨,不作停留,作了一揖,便要帶著一眾侍從離開。

“那便借公公吉言,槿安,還不送送高公公。”

槿安連忙上前跟上,將一個錦囊遞到高賢手中,道:“公公一路舟車勞頓,一點心意,不成敬意,公公就收下吧,咱們殿下回了京少不得有勞駕公公的地方。”

“哎呦,瓊王殿下可真是折煞咱家了,既是殿下的一片心意,咱家便收下了,這回了京啊,殿下有事吩咐一句便成。”

高賢打開錦囊瞧了一眼,笑道。

一行人走後,槿安走到蕭容瑄身旁,憤憤道:“一個閹人,殿下作何將那上好的玉佩給他,打發些銀子不就好了。”

“閹人?

你可知那人是誰?

高賢,當今掌印太監,多少人上趕著巴結。

槿安,等回了京,你就得改了這口無遮攔的性子,京中耳目眾多,稍有不慎便會落得個粉身碎骨的下落。”

蕭容瑄目光看向京城的方向,眼神堅定無比。

京中虎豹豺狼眾多,一個無依無靠的皇子更是會被啃得連骨頭都不剩。

——裳華殿內金碧輝煌,富麗堂皇。

黑漆描金妝奩前端坐著一名雍容華貴的女子,一身海棠紅衣袍華貴至極,頭戴翡翠髮釵,發間垂著流蘇,腰束寬廣厚實的紫色絲綢腰封,周圍用珠玉點綴,更襯得她尊貴無比。

“賤人,不過是隻喪家之犬,陛下竟然還能讓他從皇陵回來。”

麗貴妃怒道,大手一揮,將妝奩上的瓶瓶罐罐全部打落,梳、篦、妝鏡、白瓷化妝盒等一眾物件瞬間散落一地。

“娘娘息怒!”

身旁宮女趕忙跪下,齊道。

“母妃又何必如此生氣,不過是個冇有倚仗的廢人罷了。”

從宮外走入一名男子,乃當今聖上第二子肅王蕭容璟。

他身著墨藍衣袍,袖口處鑲繡金線祥雲,腰間束著硃紅白玉腰帶,佩著一塊玲瓏白玉,身材修長,鼻高唇薄,一雙丹鳳眼更是給人平添了幾分邪魅。

邊說手中還搖著一把扇子,金玉絲線攢成墜,青色玉紗鋪扇麵,上好的檀香芊芊骨,更襯得人氣度非凡。

見蕭容璟走來,麗貴妃收起了怒色,道:“明日朝中之事可是安排妥當了?

這次必須一擊即中,否則等他們緩過來可就麻煩了。”

“母妃儘可安心,明日,定要讓那戶部尚書司馬昭無路可逃,屆時方可在戶部安插咱們的人。”

蕭容璟將扇子緩緩合上,在手中輕拍,彷彿一切儘在他的掌控之中,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似乎在謀算著什麼。

——“稟大人,那邊一切安好,隻是瓊王殿下似是感了風寒,小的瞧見槿安端著藥碗進屋,出門時還唸叨著明日得給殿下多穿戴些。”

喬楚行輕聲道。

隻見正在提筆的人一頓,墨汁浸染在宣紙上,“風寒——?

明日點卯從檀州東街走。”

“是,大人。”

說罷,喬楚行便出門,隱匿於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