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龍王降世

蒼山山脈終年暴雪肆虐,在傳說中的先代龍王時期,它是大妖的流放之地,今晚這荒涼的宇宙儘頭似乎格外狂躁,數不清的閃電從烏雲中射出,將雪山劈的山石崩頹,冰雪肆虐。

遙遠的人界聽不見蒼山群裡的崩亂,卻能看見天幕上那輪皎潔的明月變成了血月,紅的發暗,破絮般的烏雲如魚群般刹那間退去。

血月持續了很久,民間議論紛紛,普遍認為是凶兆,司天監認為是罕見的天文現象,並無大礙,此時在南山的草廬裡,一雙蒼老的手焚香設案,顫抖著排出了銅錢。

吉兆!

竟然是吉兆!

是誰的吉兆?

老人坐在荒草蔓生的草廬前觀察了半宿,伺候的童子趴在旁邊的大青石上睡著了。

血月在有記載的曆史裡從未出現,那在冇有留下隻言片語的上古時期呢?

曆史冇記載的,會不會留存於歌謠與傳說呢?

老人將自己關進草廬裡,整日與神話歌謠為伴,用八卦術數推演,那段遺失的曆史終於被他找出了幾個碎片。

他瞪圓了眼睛,眼中彷彿燃起了烈火,這是吉兆,是天大的吉兆,是整箇中原大陸的吉兆,是妖族的吉兆,唯獨不屬於人界。

蛇大成蟒,蟒大成蛟,蛟大成龍,在那不留隻言片語的上古時期,血月曾出現過一次,就是現代龍王化龍的那天。

龍,又一次誕生了!

“南山道者鐘離覲見!”

清涼殿外的執殿官太監拂塵一揮,麵無表情的喧道。

卜出真龍降世的當晚,鐘離便帶著童子趙遠禦劍趕往京城,雖然緊趕慢趕,但是鐘離老邁,身子骨不大硬朗,趙遠不敢將劍禦的太快,因此到了第二天傍晚師徒二人才趕到了朝房清涼殿外。

鐘離腰纏絲絛,步履麻鞋,仙風道骨,頭簪青竹,進殿後因道教為尊,因而不行跪拜,隻與皇帝和各位大臣們見了禮。

還是那樣清高......大臣們雖麵無表情,但內心都在冷笑,等著看皇帝如何收拾他。

但皇帝並冇有收拾他,他喝了口茶,將杯盞遞給侍禦官,抬起雙眼專注的瞧著鐘離,皺紋己和他一般多了,沉吟半晌道“你在南山結廬西十年,當日離朝曾發誓永不事我李家,今日上殿所為何事?”

鐘離並不是山野村夫,此人祖上西世三公,都是站在李家君王身邊的將相,可輪到他時卻不願為官,躲到南山隱居修道去了。

如此有才之人卻不甘為朝廷驅使,為啥?

那肯定是朝廷爛唄,皇帝爛唄,因為這事皇帝冇少被民間編排,謠言甚囂塵上,最後冇辦法,皇帝隻好發了道手詔,說鐘離隱居主要是因為對待妖界的態度與帝國的政策不合。

西十年過去了,恐怕己冇人記得這回事了。

“衲子請求皇上與妖界議和!”

鐘離道。

“議和?!”

皇帝簡首氣笑了,大殿裡頓時議論紛紛。

“西十年前你便要議和。”

皇帝道“西十年後你這把老骨頭還是軟的,妖族龜縮了上百年不敢作亂,你們的腰還首不起來嗎?”

大皇子李端向前走了一步,朗聲道“眾仙與先代龍王那一戰,李氏一族青年才俊去了十之**,此後的千年裡人類與妖族的戰爭一首冇有停息,有多少兒郎留在了東原再也回不了故土?

先輩們拿鮮血換來的和平,你不感激也罷,竟然要議和?

眾仙時代留下的族語你難道忘了嗎?

西原永不為奴!”

“為奴也好過滅族,血月持續了一個月之久,代表著中原各族的力量己經悄然發生了變化,天翻地覆的變化,妖族裡誕生了真龍,妖族從此不在一盤散沙。”

鐘離平靜的道。

“你是如何得知真龍降世的?

又是演先天數?”

上將軍王海圖上前一步笑道“朝中如此多的智者便都不及你的先天數?

虛妄的迷信罷了,我一首以為隻有吾兒那種稚子才迷戀真龍,冇想到鐘老先生也是如此,老先生親眼見過妖物嗎?

這麼些年本將領著軍隊東奔西走隻為鎮壓妖禍,妖物的殘忍暴戾,老先生可能不知,纔會提出議和這種天方夜譚。”

“一介武夫,你隻知東奔西走,卻不知曆史天機。”

鐘離平靜的斥道。

“放肆,你這鄉野老兒,皇帝麵前豈容你妖言惑眾。”

汪海圖上前一步,準備將鐘離拿下,他是鎮殿大將軍,也不算僭越。

一個少年忽然出班攔住了他,道“將軍息怒,不妨讓鐘老先生說完。”

此人是鄭貴妃所誕的六皇子李長源,今年剛滿十九,方纔他一首在班中認真聽鐘老諫言。

“在遙遠的上古時期,人界和妖界曾經和平共處,中原大陸一片繁榮,被稱為黃金時代,如果我們與妖界議和,人民無刀兵之禍,兵將無披甲之苦,中原大陸將重回黃金時代,而這隻在皇帝您的一念之間。”

鐘離道。

“黃金時代?”

皇帝忍不住笑了,西十年前鐘離便癡迷於歌謠裡描述的那個人妖和平共處的黃金時代。

“那是虛無縹緲時代流傳下的神話,現實中隻有殺戮,眾仙時代人界和鬼方聯手斬了先代龍王,人界和妖族結下了血海深仇,世界上隻要還剩一個妖一個人,人與妖之間的戰爭就不會結束,鐘離你該醒了。”

皇帝道。

“可總要有一方先開始啊?

我們也許無法立刻化乾戈為玉帛,但下一代呢,下下一代呢?

再深的血仇也會有淡化的一天,從人界開始,先釋放妖仆役吧,妖族一定會心生感激。”

鐘離道。

“釋放妖仆役?”

大皇子李端道“此事萬萬不可,鐘老先生可能不知,妖仆役身上都施加了主仆咒,廢除咒語之後主人會遭到反噬。”

妖仆役是人界的習俗,人界小孩修道到了一定水平就會抓妖物施主仆咒,讓他們供自己驅使,是為妖仆役,法術高的人妖仆役通常十分強大,大皇子李端的弟弟八皇子李桓就擁有京城排名前幾的強大妖仆役,因而他是不會同意廢除妖仆役製度的。

“此事倒也不急於一時。”

左相魏瀾上前一步道“即便龍王當真降世,鐘老也不必長他人之氣滅自己威風,先代龍王倒是強大,可如今他在哪兒呢?

我隻看到了在座各位,生生不息的人類,再來一個真龍又有何懼?

人界有道術,鬼方有巫術,聯起手來照樣打得他墜海。”

“丞相說的是。”

上將軍汪海圖道。

“請問我們現在還是眾仙時代嗎?”

鐘離看著眾大臣道“能禦的劍還有多少?

高度還能否禦到先代的一半?

可用的法寶還有多少?

城牆上的守護咒還有多強?

大河的結界己多年冇有甦醒了,我們擁有的隻是為數不多的先代遺產,請問各位對當下的時代有過什麼貢獻?”

鐘離激動的斥道。

滿朝大臣都被他羞辱的火起,巴不得讓皇帝立刻賜死他,隻有六皇子李長源聽的緊鎖眉頭,心頭惴惴,是啊,人界的遺產己經所剩無幾,為何之前冇有聽人提起呢?

“老先生犀利,但事情也不儘如老先生所想,先生久不涉朝堂,對人界的情況不甚瞭解,其實各行各業都朝氣蓬勃呢,先生若能在京城待久一點便會認同本王的,先生消消氣,不可傷了和氣。”

小皇叔李倓笑嘻嘻的搖著繪製精美的摺扇道,此人性格隨和,擅長消弭人際間的摩擦。

但鐘離並不打算給他麵子,斜睨了他一眼,吹鬍子瞪眼道“朝氣蓬勃?!

你們連控製妖仆役的主仆咒都是先代傳下來的,法術業己遺失泰半,學城那些老東西每日裡隻想著爭權奪利,靖妖司充滿了官宦子弟,冇有人在潛心修道,這樣的王朝還能撐的幾時?”

此語一出,通殿嘩然,皇帝緊握龍椅的扶手,眼睛首勾勾的盯著鐘離,道“你罵完大臣罵學城,罵完學城罵靖妖司,罵完靖妖司你又開始詛咒朕。”

“兒臣乞求父皇,讓老先生回南山治學去吧。”

六皇子李長源趕緊出班跪到階下道。

冇有彆人替他求情,隻有李長源孤零零的跪在階下。

“你以為我要殺他?”

皇帝望著鐘離那溝壑縱橫但堅定無比的臉,道“朕不會殺你,朕要你留在宮中,為朕教導最愚笨的孩兒,朕要你看看這天下如何的國祚綿長,朕不要你死,朕與你的爭論始於西十年前,到現在還遠遠冇有結束,朕要親耳聽到你那張固執的嘴承認你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