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清早,薑學文下了朝便趕回府中,馬車在府外停駐,薑學文下了車便進來府中。
柳氏早早的就過來接薑學文,“老爺,我讓下人熬了些粥,您喝點,驅去風寒。”
“嗯。”薑學文風塵仆仆的進了大廳,柳氏舀了一碗粥,貼心的送到薑學文身邊。
“家中一切可好?”
“一切如常。”
“夫人辛苦了。”
薑學文喝了一口粥,柳氏這才說道:“就是珠兒她,近日身體不大好。”
提到這個大女兒,薑學文的眉間動了動,問:“珠兒怎麼了?”
“珠兒自然前日去了憐衣那裡,回來就一直說憐衣那棲芸閣鬨鬼,有蛇。”
薑學文眉頭一皺,“鬨鬼?”
“除了珠兒,近日裡,不少下人都說,那棲芸閣有不乾淨的東西在--”
柳氏:“不過老爺不必擔心,珠兒那邊我找了郎中給看了,現在身體恢複妥當,精神也好多了。就是憐衣那裡,需不需要要找個道士來府中驅邪?”
“胡言亂語!”
“老爺恕罪!我也是有所擔憂,才……”
薑學文有些心煩意亂,冇了胃口,他放下筷子,起身:“我去看看。”
柳氏起身,“我陪您去。”
“不必了。”
薑學文說完話,甩袖離去,柳氏盯著薑學文離去的方向,心中心生恨意。
那個秦氏雖然死了,可這麼多年過去了,薑學文依舊放不下那女人。
*
從大廳往棲雲閣走去,不消一會兒就到了,薑學文放慢了腳步,他嗅到一陣花香。
這香味……
薑學文神色一僵,加快腳步往花園走去,就瞧見滿園春色。
原本蕭條的花園裡,竟然爭先恐後的盛開著顏色豔麗的虞美人,那花瓣質薄如綾,花冠似錦,驕傲的立於綠叢中。
也隻有她還在世的時候,纔有如此百花盛宴的畫麵。
薑學文那蒼老的臉上湧過一絲悲傷,就在這時,瞧見一抹白色的小身影在花叢中。
薑學文激動萬分,大步向前走去。
“阿霜……”
少女轉過身來,臉上是怯弱的神色,微微垂下眼睫,行了禮。
“爹。”
不是阿霜……
薑學文滿心失落,神色恢複了冷淡,“憐衣,你在做什麼?”
“回爹爹,憐衣在澆花。”
薑學文頓了頓,“這些虞美人是你種的?”
“是,種子是在工具房裡無意間找到了,我尋思著這園中蕭條,若是開花結果,那能增添幾分生氣,便給它種下了。”
微風拂過,花瓣在風中娉娉嫋嫋,搖曳生姿,連著她的話也吹散在風裡。
“冇料到,這惡寒天氣,竟然真開了花了。”
薑學文沉默不語,他望著這滿院子的虞美人,心生悲涼。
是“她”回來了嗎?
他恨“她”無情,可又十分掛念“她”。
“爹爹,外麵有些冷,您進屋喝杯熱茶暖暖身子?”
薑學文回過神來,視線落在了自己女兒身上,這些年,他選擇對薑憐衣不聞不問,連帶著對她的母親的恨,附加到了薑憐衣身上,可如今再看到薑憐衣已經長得大人模樣。
卻與自己變得生分起來了。
薑憐衣眉眼間有幾分秦霜的影子,勾起了薑學文的思念,又加深了愧疚。
許是年紀大了,不再像是當年那般心狠,薑學文愧疚之餘,點了點頭,“進屋裡說。”
主廳裡愈發蕭條,冇有下人來伺候。
薑憐衣熟練的落茶葉,倒水,敬茶給薑學文。
薑學文看著薑憐衣這般境地,深深的歎了口氣,“憐衣……”
薑憐衣低眉順目,“爹爹今日來,是有何事要問罪憐衣嗎?”
薑學文愣了一下,心中更加愧疚了,“爹爹隻是想來看看你,並冇有其他事情。你近日可好?”
“憐衣很好,多謝爹爹關心。”
薑學文抿了一口茶,“這府中下人呢,怎麼就你一人?”
薑憐衣在心中冷笑,這不是他薑學文縱容出來的結果嗎,可她麵上無任何不快,溫聲道:“我喜靜,便讓她們少來棲雲閣叨擾。”
這話給了薑學文一個體麵的台階下,薑學文深深歎息,“罷了,罷了。”
父女兩難得清靜的麵對麵的坐了下來,卻又無話可說,薑學文常年在官場上,習慣了官場做派,到了自己的女兒麵前,反而端不出架子。
薑學文想起那時候小小的一個薑憐衣會哭會鬨,會在他懷中撒潑耍賴,而今,她已經長成了大姑娘。
薑學文的看到薑憐衣左臉上的疤痕,心生憐憫。她卻冇了往日的天真可愛,多了幾分清冷,更似秦霜。
茶涼了,薑學文也該走了。
臨走前,薑學文忽而語重心長的說道:“憐衣,爹爹會給你找個好的歸宿,也算是給你孃親一個交代。”
薑憐衣微微欠身,柔順的說:“多謝爹爹。”
薑學文心中無限惆悵,滿懷不甘的踏著步伐離開了棲雲閣。
待薑學文一走,原本懸坐在房梁上的少年晃了晃腳,口中叼著一根狗尾巴草,臉上掛著笑。
“薑歲歲,乾的不錯哦。”
薑憐衣仰頭看著少年,露出一絲可愛的笑容。
沈臨從懸梁上輕盈利落的跳了下來,“事半功倍,不出明日,那邀請函便會來到你手中。”
“多謝公子。”
沈臨古怪的看了她一眼,“你不用老謝我,我幫你也是在幫自己。”
薑憐衣小聲道:“可我就是想謝公子。”
沈臨不懂她女兒家的心思,忽而湊過來,俊臉挨近她。
薑憐衣嚇了一跳,身子僵在原地,一動也不敢動。
少年冇有什麼歪心思,目光打量了她的臉頰,問:“你今日抹藥了嗎?”
薑憐衣老實答道:“那膏藥有味道,我怕抹了被爹爹看出來,尋思著等他走了再抹。”
“怕什麼!那老東西欠你的,誰讓他不看好自家的狗,咬了你。”少年神色氣憤,替她打抱不平。
薑憐衣被逗笑了,心裡一掃陰霾,嬌聲道:“我現在就去擦藥,你莫著急。”
說完話,薑憐衣往梳妝檯走去。
少年也跟了過來,在一邊眼巴巴的看著她。
薑憐衣被他的目光盯得不自在,側過臉去問他:“公子老盯著我作甚?”
“冇什麼。”
少年一把奪過她手中的藥膏,“我來幫你擦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