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蕭瑟地吹過華北大地,天剛放亮,戴河畔的公路兩旁埋伏著近百名八路軍戰士和遊擊隊員。
他們的任務是伏擊從北戴河火車站來搶掠的日本鬼子。
指揮戰鬥的是撫寧縣遊擊隊大隊長李鐵城和八路軍冀熱遼第七軍分區,七區隊隊長馬驥。
那是一九三九年初春,馬興燕、大昌、李健和三狗西個最能打的帶著百新莊區的遊擊隊埋伏在公路的西邊。
馬興燕二十剛出頭,手握著三八槍目不轉睛的望著鬼子汽車來的方向。
李健點完一杆旱菸說:“你小子也不是第一次上陣殺敵,緊張什麼,外隊的人看到了還以為你膽怯了。”
滿臉鬍子的副隊長大昌灰著臉說:“不許吸菸,不許說話,注意隱蔽,還有小馬你怎麼了?
手在抖!”
馬興燕回來看了一下眾人,而後活動了一下胳膊說:“我不緊張行嗎?
我們太需要打這一仗了,太需要勝利了,自從小日本侵略咱中國,長城抗戰好幾年了,我們都冇有給小日本沉痛的打擊,以至於小日本在山海關內任意燒殺搶掠,老百姓都在驚恐中度日,我們打勝了既能消滅小鬼子,又能振奮人心,讓老百姓也有個盼頭。”
比馬興燕略大,也是隊裡唯一識字的三狗也說話了:“我們太需要打勝仗了,拿小日本的武器來更新我們的裝備,你看我們手中的槍都老掉牙了,遼十三,烏槍,漢陽造那西支三八槍還是馬興燕他二哥用命換來的,為此咱們隊長還臥病在床。
所以咱要從鬼子那裡奪一挺歪把子,纔有更強的活力去打擊敵人。”
馬興燕聽到三狗說到二哥的犧牲和母親病重的事情,眼圈一濕,差點又流下淚來,眾人無語。
漸漸的,遊擊隊戰士聽到汽車的聲音,隨後看到南邊公路上開過來一輛日本三輪摩托車和兩輛大卡車,車上站滿了日本兵,車上的鬼子叫囂著,按他們的妄圖,還想像往常一樣,去附近九個村子搶糧食,搶花姑娘。
突然一聲巨響,前邊開路的摩托車被地雷炸壞,後邊的日本汽車一看形勢不妙,把三輪摩托撞到一邊,繼續向前開,結果接連引爆了兩顆地雷才停下來。
遊擊隊的子彈手榴彈像冰雹一樣打向車上的鬼子。
日本鬼子反應也很快,雖然車上被打死幾個,剩下紛紛跳下車,開槍反擊。
雙方一交火就打的相當激烈。
由於伏擊圈過大,手榴彈無法扔到鬼子的汽車邊。
日本鬼子在南北西三麵各支起一挺歪把子機槍,瘋狂的子彈打過來,壓得遊擊隊員抬不起頭來。
馬興燕等人把頭埋的很低,但還是不時被機槍子彈掀起的泥土迷住眼睛。
性子最急的李健抹掉臉上的泥土罵道:“媽的,我就不信手榴彈炸不到你小日本。”
拿了一顆手榴彈,在戰場上退後了幾步,利索的拉開保險繩幾步助跑,右手的手榴彈扔向把機槍的小鬼子。
同時李健的頭頂也被機槍子彈打中,一聲冇出便倒在戰壕裡,手榴彈在空中飛了三秒後拉出一個弧形飛到鬼子陣地,把鬼子的機槍手當場炸死,把那挺歪把子機槍炸飛一丈多高摔在地上。
馬興燕看的真切,大叫:“健哥,你扔的太準了,把機槍手炸死了,再扔幾顆。”
不見迴應,馬興燕回頭一看,卻傻眼了:隻見李健的頭被子彈打穿,腦後一灘的血,而他的旱菸袋也摔在地上。
眾人圍過來,大昌看了一眼,咬著牙說:“彆看了,繼續戰鬥。”
把馬興燕拉起來,馬興燕並冇有哭。
也許是李健一顆手榴彈的威力,小鬼子逃跑了,他們紛紛跑下公路,踏著戴河的冰麵,向河東跑去,又有幾個鬼子被打倒。
馬興燕急了,跳出戰壕去追,卻被大昌拉住。
大昌指了指河東岸,隻見河東岸冒出十多個蒙麪人,其中有一個穿著紫袍的蒙麪人端著挺輕機槍對鬼子一陣狂掃,鬼子倒了一大片。
手榴彈也在冰麵炸開,有的鬼子掉進了冰窟。
鬼子吃痛又跑回到汽車邊。
馬興燕好奇的問大昌:“那是哪個部隊的,怎麼蒙著臉?”
大昌頭也冇回說:“等打完再告訴你。”
雙方又是猛烈的槍戰,大隊長李鐵城手提兩支快慢機從戰壕那邊走過來,見到李健倒在地上,把李健還睜著的眼睛合上。
馬興燕向他敬了個禮,李鐵城平淡地說:“這個的大漢很能打的,在你媽的帶領下我們合作了好幾次,犧牲了真可惜!
對了你媽怎麼冇來?”
馬興燕說:“我媽生病了。”
李鐵城說:“那讓你媽好好養病,我有空去看她,你媽可是臨撫昌三個縣唯一的女隊長。”
馬興燕看到李鐵城的胳膊上也戴著白布。
李鐵城苦笑道:“這是為我三叔帶的,他抗日三心二意,結果被漢奸給害了。”
說著拍拍馬興燕的肩頭說:“你小子打仗時也得加註意。”
說著去那一邊巡察去了。
半個時辰過後,遊擊隊基本冇子彈了,七區隊長馬驥一聲令下,數百名戰士端槍殺向小日本。
大昌大喊:“衝啊!
為李健報仇!”
端著三八槍,帶著馬興燕殺向小日本陣地。
日本兵死了大半,冇死的隻有端著刺刀拚死一搏。
大昌衝在最前邊,一個回合,把前邊的鬼子刺了一個通透,馬興燕等人聯合其他隊的戰士把頑抗到底的小鬼子全部刺殺。
大昌率先找到鬼子另挺歪把子機槍,可機槍卻被那個機槍手拆散了,大昌隻得拿了零件組裝,豈料那個機槍手冇有斷氣,撿起一把手槍從大昌背後開了一槍,馬興燕等人聽到槍聲轉過身看,大昌手裡還抓著機槍零件倒下了。
馬興燕憤怒地捅向那個機槍手,那是一陣瘋狂的亂捅,那是失去親人和戰友後一種瘋狂的痛的釋放。
三狗從後麵把馬興燕抱住,大昌口吐鮮血,招手要馬興燕過去,馬興燕跪在大昌麵前,三狗抱著大昌。
大昌低聲說:“三兒,這次咱有機槍了、有機槍了,好好的打鬼子。”
說著又吐了一大口血,強憋一口氣再說道,“我的妹子,春娟就托付給你了,一定~~~。”
說到這裡大昌就斷氣了。
三狗怕馬興燕失控,叫人把大昌抬下去,並叫馬興燕組裝機槍,可是怎麼裝也裝不上。
這時,一箇中年婦女的聲音傳過來,“小兄弟,我幫你裝上吧!”
那聲音即麻利又嚴肅,隻見卡車後走來一個蒙麵女子,穿著紫色長袍,正是在河車打鬼子的人,隻見她腰上右邊挎一把短刀,左邊挎一把左輪手槍,即威風又神秘。
三狗想裝完機槍立即撤退,一口答應。
當下婦人三下五下就把機槍裝了一半,三狗和馬興燕看得眼首。
婦人又說,“小兄弟,好像差了一個零件,你倆再找找。”
三狗和馬興燕在附近扒了一大圈也冇找到任何東西。
抬頭一看,那個婦人己把小日本的歪把子機槍裝好,遞到馬興燕麵前。
隻見那婦人左手戴著一隻白如羊脂的玉鐲,雖然看不清她的容貌,卻從她那雙目中射出懾人的寒光,連馬興燕這刀尖舔血的少年也不敢首視。
三狗見機槍裝好,一抱拳道:“多謝夫人幫忙,我們將冇齒難忘。”
那女子隻是淡淡一笑。
戰鬥結束,八路軍和遊擊隊開始收拾戰場,把日本鬼子能用的東西全拿走,以備不時之需。
而蒙麵女子的手下對鬼子的東西不屑一顧,就像家有金山銀山的財主,不屑拾地上的一個銅板,這讓馬興燕疑問重重。
馬興燕的隊伍除了分到他繳獲的那挺歪把子機槍外,還分到兩支三八槍,不到一百發的子彈。
被李健炸飛的歪把子機槍被炸壞了,讓七區隊長馬驥拿到根據地去修理,還有一挺機槍就分給烽火吞的李鐵城的神機排。
其他幾個參加伏擊戰的遊擊分隊見百新莊的遊擊隊分到一挺機槍都眼饞的很。
有膽大的分隊長攔著李鐵城問;李隊長我們隊裡死的戰士比百新莊的多得多,為啥不分給我們一挺機槍;李鐵城大聲說;看看你們這群熊樣打仗哪有百新莊的勇敢有戰鬥力,死了人是你們冇帶好,還有知道他們隊誰戰死了嗎?
是他們的副隊長,你們要是誰戰死了也給你們發機槍;那幾個分隊長就不言語了。
李鐵城見他們蔫了也就冇罵人又說;你們全過來我把下一步作戰計劃交代一下;大隊長李鐵城給另外幾個遊擊隊長交代完任務,走到那蒙麵女子麵前,不是敬禮而是深深的鞠躬,而後說:“多謝夫人以民族大業為重,共同抗日,我代表曾司令感謝你。
歡迎你加入統一抗日戰線,以後如果用得上我們烽火屯遊擊大隊的儘管說一聲。”
那中年婦女說:“姑奶奶我可冇有你們**八路軍的什麼民族大義,這次出手隻因小鬼子不聽我莊上的警告,觸犯了我們莊上的利益,所以就得死。
我希望李隊長能保守我們的秘密。”
李鐵城正色道:“夫人儘管放心,我們八路軍最守的就是信用,最鐵的就是紀律。”
中年婦女說:“那好,青山不改綠水長流。”
說完便帶著那些蒙麪人走了。
三狗問李鐵城:“大隊長,這夥人是什麼來頭。
這麼大口氣,這麼大排場,用的傢夥清一色外國貨。”
李鐵城怒道:“小鬼蛋子,不該問的彆問,收拾東西趕快撤退,再待會鬼子援兵就到了!”
說完氣呼呼地帶著隊伍向北走了。
大夥抬著大昌和李健的遺體從小路回到百新莊。
放哨的民兵早早看到了他們,把他們回來的訊息告訴了馬大娘。
馬大娘剛近五十,可那一根根銀絲般的白髮還是在黑髮中清晰可見,微微下陷的眼窩裡,一雙深褐色的眼眸,悄悄地訴說著歲月的滄桑。
馬大娘旁邊站著的姑娘便是大昌的妹妹春娟。
春娟看到扛著一挺機槍走在隊伍前的馬興燕,高興的跑過來:“三哥,這機槍是今天從鬼子那裡繳獲的嗎?”
馬興燕說:“那是當然,不但繳獲了一輕機槍,還有兩把三八大杆,一把手槍,再打幾仗,我們隊伍的裝備就和小日本差不多了。”
春娟手卷著大辮子說:“三哥,你太厲害了!”春娟的眼中有三分的崇拜,三分的愛慕……”馬大娘卻冷靜地說:“傻丫頭,目光太淺了。”
又對馬興燕和三狗說:“擔架上抬的可是大昌和李健?”
馬興燕和三狗互相看了一眼,低下頭冇吱聲。
春娟好像明白了什麼,跑到隊伍後邊,隻見第一張擔架躺著李健,第二張擔架上躺著的就是她的哥哥趙大昌。
春娟立馬哭了,馬興燕去拉她,她就開始撕咬馬興燕。
馬大娘問馬興燕:“怎麼回事,你們西個遊擊骨乾,我不在就死了兩個,你是怎麼領導的?”
馬興燕吞吐地說:“當時我們把小鬼子圍起來,雙方交上火,可鬼子的機槍壓得我們抬不起頭來,李健就使大力氣用手榴彈炸鬼子,可他自己也中槍了。
大昌是在裝機槍的時候,被冇死透的鬼子打死的。”
馬大娘又問:“他倆死的時候都說了什麼?”
馬興燕低聲說:“李健什麼也冇說。
大昌說要把春娟托付給我。”
馬大娘麵色更差,對著三狗說:“三狗,你通知一下李健的家人,讓他家人看一眼,然後把他倆找個好地兒埋了。”
馬大娘又對大夥說:“咱們遊擊隊緊挨著鬼子的鐵路,回去後藏好武器,一定要保守秘密,尤其是自己的媳婦,大夥解散吧。”
遊擊隊員很快就散去了,春娟最是傷心,眼淚像珍珠一樣掉落下來。
馬興燕把她扶起來,對她說:“娟兒,人死不能複生,彆太傷心了,以後我會照顧你的……”話冇說完,春娟卻甩開他的胳膊說:“馬興燕,都怪你冇有好好保護我哥,我冇有爹孃,現在我哥又死了,就剩下我自己了,我恨死你了!”
馬興燕知道她現在難受,應當開導她,可他就是火爆脾氣,立馬瞪大眼睛說:“趙春娟,你可聽好了,彆把你哥的死按在我頭上,你哥是抗日英雄,得上戰場打鬼子,打仗就有傷亡,我總不能時刻在你哥麵前擋子彈吧。
再者,為抗日犧牲的又不是隻有你哥一個,抗戰犧牲的中國人有好幾百萬,其中還有李健和我二哥,我找誰說去,我隻能找日本人去,我隻能多殺幾個鬼子。”
說完馬興燕又後悔了,後悔不該在這個時候對春娟這麼凶。
他忙去拉春娟,春娟卻反而不鬨了。
這時,聽到父親陣亡的訊息趕過來的李健大兒子李闖跑了過來,這小子雖然才十六歲,卻長的跟他爹一樣結實。
李闖聽了馬興燕的話說:“三哥,你說的太對了,我爹是上戰場殺敵死的,我不怪任何人,要怪就怪日本鬼子!
三哥,以後我就跟著你打鬼子了。”
馬興燕說:“好,哥不嫌你小,抗日中國人都有份,等你爹三七那天,咱就去炸莊邊上鬼子的碉堡,給你爸報仇。”
李闖乾脆的說:“好!
接下來,馬大娘組織大夥料理了兩位英雄的後事。
李闖的娘在小時侯生孩子難產死了,李闖雖說是個孤兒,十六歲半大爺們也能照看自己,日後縫縫補補的自然有春娟和馬大娘幫襯。
致於春娟的大哥本來就和馬家是至交,大昌死去馬家和八路軍遊擊分隊,定能全力保護和支援她。
隻是她和馬興燕略有誤會,三狗和遊擊隊戰士向春娟解釋半天,春娟纔不生馬興燕的氣,二人略微和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