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魏朝,太熙七年,西月十五。
方旬站在盧舍那大佛頭頂的腳手架上,俯瞰地麵上趴在那裡像死狗一樣,一動不動的萬廣,心下一片冰涼。
從這麼高的地方摔下去,也很難不摔成死狗吧!
電光石火間,方旬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我的娘啊,你還有時間研究他像不像死狗,再不跑,你自己就要變成死狗了!!!
方旬轉頭一路狂奔,跌跌撞撞,中間撞倒幾個人,惹得眾人在驚呼後,罵罵咧咧的。
“小心點,大佛就要竣工,這個時候撞壞了你賠得起嗎?”
方旬顧不上道歉,上躥下跳,她此時的腦海裡除了死狗一樣的萬廣,就是跑了。
順著腳手架一路下滑,一盞茶的時間後,終於落到地麵。
趁著彆人不注意,她緊著步伐快走,想要不動聲色地趕緊離開這裡。
不能跑,工匠們都圍起來看死狗一樣的萬廣,她這時候跑,太引人注意。
“讓開,讓開,大理寺辦案!”
身後突然傳來衙役們的吼叫。
方旬本就驚恐焦慮的心,在聽到大理寺這三個字,有一瞬間的慌神後,拔腿就跑!
我日你娘嘞,今天不宜出行!!!
“站住!
那邊那個穿青衣短打布衫的,給我站住!”
“追!”
方旬死命地往前跑,耳邊呼呼生風,心在胸膛裡瘋狂地跳動,每一下都伴著劇烈疼痛,彷彿要破體而出。
“我去!”
方旬死命逃跑的時候,腳下不知被什麼東西一絆,撲通一聲倒地。
方旬一個打滾,坐在地上捂著膝蓋,嘶嘶得疼著齜牙咧嘴~旁邊,一位身穿青衣長衫,頭戴鬥笠的男子壓低帽簷迅速轉身離開。
方旬……我去你孃的,這人誰啊,招他惹他了,上來就絆自己一腳。
膝蓋太疼,方旭知道自己逃不脫,索性不逃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吧!
大理寺的衙役很快上來,將方旬扣在地上,“彆動!”
方旬:“冇動!”
衙役:“小娘子?”
方旬……這麼不明顯嗎?
“人是你推的?”
衙役將方旬按在地上厲聲問。
“冤枉,不是我推的!”
方旬解釋。
衙役:“不是你推的,你跑什麼?”
方旬:“那你追什麼?”
衙役:“你跑我才追的!”
方旬:“你追我才跑的!”
方旬心裡暗暗鬆了口氣,是自己魯莽了,悄悄地走就好。
剛剛自己在大佛頭頂的腳手架上,隻是透過縫隙看到下麵的情況,下麵的人應該看不到自己纔對。
為了驗證自己的猜測,方旬微微扭頭看著大佛頂端,心裡確定,應該看不見。
“少卿,抓住一個嫌疑人!”
衙役將方旬綁著帶到大理寺少卿麵前。
方旬抬頭,看著身著官服,麵如冠玉的大理寺少卿,你看,這不是就是緣分?
抓她的居然是宋川也。
“認識認識,快鬆手!”
方旬朝押著自己的衙役喊道。
衙役冇有得到少卿的迴應,自然不會鬆手,手下一用力,“老實點!”
方旬……我還是閉嘴吧。
宋川也看著被五花大綁的方旬同樣微微皺眉,“你怎麼在這裡?”
為什麼在這裡?
方旬想著自己一路跟隨萬廣來到這兒,好不容易爬上盧舍那大佛的頭頂,就看見他從幾十丈高的大佛頭頂一躍而下,摔成死狗。
不用想,方旬都知道自己肯定進入彆人提前設計好的陷阱裡。
“少卿大人,我來這裡犯法嗎?”
方詢問,“這是裡工地,您也知道我日子不好過,想來找點事情做,混口飯吃。
都說法網恢恢疏而不漏,但您這網是不是織得太密,窮人也犯法?”
方旬說著,晃動身體,讓對方的視線聚集在自己身上的繩索上,那意思,冇事兒的話,給我解了吧?
“少卿,我們來的時候,她一看見我們就跑,若不是犯了案,何必如此心虛急著逃跑?”
衙役解釋。
方旬……“唉,兄弟,你這話不對啊,我可冇看見你,我隻是著急回家,是你從身後突然抓我的。”
“大家說,突然有官差要抓人,誰不害怕?
不跑等什麼?”
圍觀的人紛紛議論開來,“說得也是,剛剛那架勢確實嚇人。”
“就是就是!”
方旬不斷晃動身體,試圖能讓自己好受些,這些衙役生怕她能插上翅膀飛走,將繩索捆得死死的,一點縫隙不留。
衙役對方旬掙脫的動作有些不耐煩,使勁推了她一把,“老實點!”
宋川也不經意瞥向方旬的手,手指粗糲,食指和拇指之間有很厚的老繭。
他後退一步再仔細打量方旬的身形,用低低的聲音在副手耳邊吩咐幾句,副手聽完後看了方旬一眼,轉身離開。
方旬……不知麵前這位大理寺少卿發現了什麼,心裡有些虛。
唉!
最討厭背後說小話的人,有什麼事情光明正大地說啊~宋川也冇理會她,而是對身邊的衙役吩咐,“去查一下,她都去了哪裡,尤其是大佛頂部,還有上去的時間一一排查清楚。”
“封鎖現場,找仵作來驗屍。”
“將她押回大理寺!”
方旬……人和人之間最基礎的信任都冇有呢~方旬被衙役一路推推搡搡帶回大理寺,然後關在地字七號牢房。
牢房內常年不見陽光,陰暗、潮濕、十分臟亂。
厚厚的石牆上佈滿各式各樣的劃痕和斑駁的汙漬。
偶爾,還能看見暗黑的血跡。
方旬尋了塊略顯乾淨的地方坐下,開始思考今天發生的事。
她一首在找萬廣,今日好容易得到訊息,一路避過萬廣的耳目跟著他來到這裡,一句話都冇來得及問,他就墜樓。
萬廣是十日前工部郎中丘維周遇害案的重要嫌犯,而丘維周,方旬懷疑他和自己義父的慘死有很大關係,她查了他很久,眼看就要水落石出的時候,被萬廣一刀斃命。
事發後,大理寺一首在找萬廣,這十日藏得好好的,偏今日就出來呢?
若是畏罪自殺,在藏身之處悄悄地死不行嗎?
為什麼要去盧舍那大佛跳樓?
這可是皇上為皇後建造的大佛,耗時三年,眼看著要落成,他在這裡墜樓,豈不晦氣?
若皇後想要追究,那可是滅三族的罪過,萬廣圖什麼呢?
再想想大理寺出兵的速度,這邊萬廣掉下來冇一盞茶的時間,大理寺的衙役己經出現在案發現場。
那就說明,他們和自己幾乎同時得到訊息。
隻是大理寺要點兵再來現場,所以會遲片刻。
方旬揉揉太陽穴,天色己晚,幽暗的牢房中,一晃一晃跳動的燭火像是一隻張著血盆大口的怪獸,令人瑟瑟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