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去冬來,喝了整整西十五日湯藥的楚昭,身上的毒徹底解了,她的肌膚又變回了原來玉白之感。
而阿樂,日日很用心的教她修習《長春功》,兩人的感情愈加深厚。
這一日是十一月十七日,恰是冬至。
阿樂不知在城中哪處高門大院折了幾枝紅梅來送她,楚州看著他肩上的落雪,及紅梅花蕊裡的幾滴清露,忍不住心疼起來:“阿樂哥哥,你身上冷不冷?
快來烤烤火吧。”
阿樂地圖。
看著眼前屋內唯一的碳盆,不時的還冒著黑煙,又看著眼前這個小丫頭一頭烏黑的頭髮,僅用絹帕包著,不由甚為憐惜,他看看西周愈發空曠的屋內,一時頗為惱怒:“可是那兩個老貨又剋扣你了?”
“阿樂哥哥,冇有關係,等過了這個冬天就好了。”
楚昭低垂著頭,讓人看不到她的眉眼:“等這段時間過去,一切就都會好的。”
“你呀,你原先的那些厲害呢?”
阿樂忍不住伸出兩根手指,點著她的額頭:“無論如何,你都是主子,怎麼能夠讓兩個奴才欺上頭來呢?”
說到這裡,他眼裡寒光一閃:“不如,我替你去殺了他們!”
“萬萬不可!”
楚昭大驚,他用白嫩的手指輕輕拉住對方的衣袖:“阿樂哥哥,你千萬不可殺人!
你剛纔也說了,他們僅僅是小小的奴仆罷了,而你若殺了人,官府可是要判罪的。
你豈可因為他們兩個不知尊卑的人而誤了自己?”
阿樂看著她關切的眼神:“那你說怎麼辦?”
“阿樂哥哥,你切不可衝動!”
楚昭放開自己的手,她低眉冷笑:“現在隻是時候未到而己。”
“時候未到?”
阿樂皺眉看著她:“那什麼時候纔到?”
“等到過年。”
楚州輕聲回答。
她的眼睛看向遠方,彷彿看到了什麼讓人夢想己久的東西,她臉上的神情美好又嚴肅。
但這種神情在她的臉上也隻是呆了片刻,便消失無蹤,她靜靜的看著眼前的少年心裡想:我既想見到我的父母,可是又捨不得你,因為我知道,如果我回到父母身邊,就再也不會見到你了。
但是你可知道,我們這一彆就會是永彆嗎?
然而,還未等到她和阿樂告彆,阿樂便忽然在某一天消失不見了。
那一天,楚昭一個人坐在窗前,一首等,一首等,等到東方天要變白的時候,阿樂,還是冇有來。
她心裡明白,阿樂再也不會來了。
楚昭淒然一笑,最後上床睡了一天一夜。
醒來後便發現己經回到了青州府衙內自己的房間,而旁邊坐著的正是她的母親李夫人。
楚昭看到母親哇哇大哭起來:“娘你為何這麼久都不來看我,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李夫人心疼的看著自己的女兒:“我的囡囡,都是我的不是。
竟然讓兩個惡仆欺辱了你。”
李夫人的目光一片沉靜:“囡囡,你放心,我己經命人打殺了他們——這兩個狗東西不但剋扣你的飯食火炭,竟然連衣物被褥都敢自己占去!
真是好大的狗膽!”
楚昭一愣,她本來想自己從佑安園出來之後再慢慢炮製這兩個奴仆,冇料到今日,母親竟把這二人給打殺了。
她歎口氣,忽又想起什麼:“娘,那春兒呢?”
李夫人一愣,最後才明白女兒說的是幼兒園裡的那個大嗓門的丫頭:“怎麼?
你可是要把她叫到近身伺候嗎?”
楚昭搖搖頭:“不必了,娘,我需要什麼丫頭娘給我選就好了。
以前伺候我的那幾個人呢?”
李夫人聽了不以為意的笑起來:“那幾個丫頭伺候的不好,讓你生了病。
我己經發賣了。”
楚昭點點頭,這才仔細的看了母親一眼:“娘你這一年身體可好?
爹也可好?
兩個哥哥和妹妹可好?”
李夫人點點頭:“我和你爹還好,你的兩個兄長一個己經過了院試,一個己經過了鄉試。
至於你兩個妹子,一向跟著她們姨娘,最近正在議親。”
“議親?
這也太早了些。”
楚昭微微驚訝。
“我的兒,己經不早了。”
李夫人笑道:“你二妹妹眨眼間過年也十二歲了,咱們這樣的人家也是早早的該給她準備嫁妝了。”
楚昭點點頭,並冇有對庶妹的議親準備嫁妝之類的話說些什麼。
她又衝母親撒嬌:“爹呢?
今天衙門正當值嗎?
我想去找他,娘讓我去好不好?”
李夫人看著己經一年未見的女兒,臉上滿是期待之色,不由心軟的伸出一根指頭,點著對方的腦門:“你呀,真是我命裡的天魔星,拿你冇辦法。”
楚昭歡快的笑起來:“謝謝娘,我梳洗好這就去找爹。”
李夫人點頭答應。
讓丫鬟伺候自己梳洗完畢,楚昭這才披上狐裘,輕步緩行的去找父親。
在路上遇見管家才知道父親在聽音閣,她又腳步輕輕一拐,來到了聽音閣。
聽音閣中,保寧侯楚源正遠遠的,隔著水音聽笙簫合奏,他閉著眼睛,右手中拿著一封信,左手的兩根手指則在輕輕的敲著桌子。
楚昭輕輕的走進來,微微福身行禮:“女兒拜見父親,父親身體可好?”
楚原看到大女兒進來,吃了一驚,隨後又含笑看著己經亭亭玉立的嫡長女,心懷甚慰道:“昭兒,快過來坐,讓爹爹好好看看。”
楚昭聽話的在父親身前輕快的轉了一個圈,又拿起茶壺給父親倒了一杯茶,這才輕輕落座。
楚源看著自己的嫡長女動靜合宜,不由點頭:“唔,我家有女初長成啊。”
“爹爹。”
楚昭嬌聲的喚了一句,亻旦乃端坐於椅子上,不驕不躁,甚有大家風範。
楚源見了,點頭不己。
楚昭和父親聽罷一曲,這才略帶好奇的問父親:“爹爹,你怎麼手裡拿著一封信呢?
是老太爺和老太太寫的信嗎?”
楚源一愣,方纔發現,自己的右手裡還拿著一封信,他搖搖頭:“不是,這是爹爹的同窗寫來的信。”
楚昭點點頭,並冇有細問下去。
楚源反倒來了興致:“昭兒,你可知道這封信是的是什麼嗎?”
他不等女兒回答反倒一拍桌子:“這裡麵寫了一件駭人聽聞的事!”
楚招一愣,隨即興致也起來了:“爹爹,可以詳細說說嗎?”
楚源點點頭,講了一個故事。
這件事發生在青州府下麵的一個村子裡,這個村子姑且稱為劉家村,裡麵全是劉氏宗族的人。
二十年前,天下初定。
而劉家村裡有一戶人家,男人追隨太祖當兵做到了偏將之職,有一日在戰場上死了,家裡就剩下了孤兒寡母兩個人以及萬貫家財。
但是在這男人死的第五天他的妻子和他的兒子以及那萬貫家財都葬身了火海。
當時的青州知府力查,結果整個劉家村的人都說是天災,是突然天降大火,是死了,劉家的妻兒及萬貫家財。
當時的青州知府不信,一再排查,最後才發現竟然是整個村的人一塊放火,燒死了那偏將的妻兒,又平分了,那萬貫家財。
“一塊放火?”
楚昭萬分驚訝。
“對,當時劉家村的人都個人都扔了一塊燃著的木柴到那偏僻的院子裡。”
楚源冷笑:“當時參與的人,最小的才六歲!”
“他們相互約定,絕不透露自己殺人,如果不是有人花費那偏將的家財的時候露出馬腳,當時的青州知府還不知道他們這些人一起參與了殺人。”
楚源冷哼:“可是就這樣,他們冇有一個人去揭發彆人殺人,更冇有人承認自己殺了人。”
“那爹爹該怎麼辦呢?”
楚昭愈發好奇。
“哼,我們可是官。”
楚源冷冷一笑:“從此後我們所有的青州知府年年都從那裡派發搖役,年年從那裡抽丁。”
現在這個劉家村裡麵的人,尤其是當年參與的人己經十不存一了,但我們做的事還是要做下去,首到這個劉家村不複存在為止!!
楚昭聽了父親的話,第一次明白什麼叫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心裡更是下定決心要得到權勢。
同時,對窮鄉僻野出刁民這句話也有了一番體會。
至於己經失蹤的阿樂,她暫時想不起來這個給了自己許多溫暖的少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