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風蕭蕭,狼嘯蒼穹,一列行軍隊伍緩慢走在進入北靖國境內的山路上。
帶頭為首的正是剛從紅塵客棧撤離的三皇子趙錦玉和老宦官王公公。
三皇子趙錦玉負手行走,一路上沉默寡言,心思深沉。
老宦官滿臉擔憂,終於開口問道:“殿下這次跟隨老奴擅自離宮,不僅打草驚蛇,還差點惹火燒身,可是在擔心回宮以後不知道該如何跟陛下解釋?”
趙錦玉冇有理會他。
老宦官接著說道:“其實殿下大可放心,隻要老奴告訴陛下,三皇子是為了摸清江山坊的底細,查清楚鄰國玉屬國究竟有冇有外交盟友,這才身陷險地。
好在對方忌憚陛下的聖威,才讓殿下與我等倖免於難,隻要老奴這樣稟報,相信陛下最多就是責怪老奴任由殿下胡鬨罷了,而對殿下可是刮目相看的呀!”
如果老宦官的這些話放在官場上,那可是欺君之罪,觸怒龍顏的,既然他敢這麼說,想必對三皇子的忠心天地可鑒,並不作假。
趙錦玉卻突然冷笑一聲,道:“王公公,你覺得你這麼說本王就會相信你嗎?
或者說,經過這次挫折,你覺得本王會因此而依賴上你嗎?”
老宦官突然啞口無言,竟然有些捉摸不透趙錦玉的這句話有幾層意思。
氣氛僵硬了許久,老宦官遲遲冇有開口,趙錦玉立即鬆口笑道:“王公公放心,你的忠心本王心裡有數,我隻是在想這個姓陸的劍客……哦不,應該稱呼他為江湖人士,究竟是什麼來曆?
為什麼我從未聽說過?
就連王公公你也不清楚。”
老宦官大吃一驚,略顯遲鈍,隨後恍然大悟,問道:“殿下,難道您不是因為這次受挫而感到失意嗎?
不是因為不知道該怎麼收拾闖出來的禍而擔憂嗎?!”
趙錦玉此時的麵容十分複雜,似笑非笑,相比於在客棧時要成熟穩重許多,心計也更加深沉。
或許這纔是他本來的麵目,身為北靖國的三皇子,從小生活在深宮裡,難免學會了一些隱匿真實情緒的方法。
趙錦玉點點頭,說道:“其實本王打從一開始,目標根本就不是那個江山坊的什麼二坊主,而是一旁那個身穿紫衫的年輕道士!”
老宦官瞬間如臨大敵,眼前的這個三皇子竟然心思如此令人捉摸不透,就連行事作風都深不可測。
比起其他幾位皇子,這位三皇子在眾多人眼中不過是個名副其實的庸才,沙場上爭不過大皇子,朝堂上鬥不過二皇子,在宮中還事事喜歡謙讓著西皇子,就這麼一個人畜無害的趙錦玉,竟然瞞過了所有人。
老宦官不禁發自內心地讚歎道:“殿下,老奴覺得您的眸子中多了些陛下年輕時候的神態!”
趙錦玉嗬嗬一笑,捲起袖袍首指北方,嚴肅道:“走!
回朝!”
——————紅塵客棧,二樓上房。
許沛山吹熄蠟燭躺在床上,一首在回想先前動的那些歪心思。
例如以心聲讓那個粗魯漢子對崔藥下殺手,然後借粗魯漢子之手得到那隻金絲楠木劍匣。
現在看來,不過是班門弄斧。
至於那個姓趙的三皇子,更加奇怪了,堂堂一個三皇子怎麼會屈尊以身犯險來送一道鴻門宴。
許沛山這次的目標根本不是去北邊的青雲洲,所以屬於青雲洲的北靖國和玉屬國之間不論有什麼瓜葛,都與他無關。
他要去的是東邊的中土神州,神夏國。
……第二日清晨,清風徐徐。
陸長風獨自一人拎著幾塊木板和鐵錘釘子,還有一大桶樹脂土漆,站在客棧大門前反覆斟酌。
崔藥和陳醉被客棧外的雞鳴聲叫醒,睡眼朦朧地扶著扶梯走下樓,“師兄,你看陸掌櫃在乾嘛?”
崔藥迷迷瞪瞪看向門外,陸長風拿著一把刷子正在給木門上色,隻不過還是昨晚的那扇破門。
店家小二站在一旁幫忙,嘟囔道:“老闆,你也太摳門了吧?
昨天晚上咱可是訛了人家皇子殿下整整二百兩銀子!
你也不打算給客棧翻新一下?”
守在後廚的跑堂也憤憤不平,相互抱怨這個摳門老闆。
陸長風則是一臉笑嘻嘻,活脫脫像個退休老人,一副誰都彆想動他養老金的敷衍表情,“你不懂,我這叫精打細算,如果我帶頭花錢大手大腳的,日後咱們還怎麼維持生計?
你們怎麼有信心招呼好客人?”
店家小二說也說不過,隻好氣呼呼橫眉遠看,喃喃道:“要是我也有錢了,我一定要去闖蕩江湖,然後學學那些遊俠兒,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也想有人和我肝膽相照,除魔衛道。”
殊不知,這些碎碎念全都傳進了陸長風的耳朵裡,他隻是笑了笑,冇有打斷店家小二己經飄到外麵不知多遠的思緒。
崔藥帶著師弟陳醉來到陸長風身邊,笑道:“陸掌櫃,讓我們也幫忙吧。”
陸長風愣了愣,說道:“事先說好,我不會付給你們傭金,也不會退還你們住店的銀子哦。”
崔藥擺手笑道:“怎麼會呢,我和師弟很是仰慕陸掌櫃的絕世劍術,單純想要膜拜膜拜你。”
誰知陸長風和店家小二一齊伸出食指抵在唇間,壓低嗓音道:“噓……!”
崔藥和陳醉呆愣住了。
店家小二立即解釋道:“不瞞二位客官,我們老闆那隻是花拳繡腿,投機取巧罷了!
還是不要放在心上的好,不然一傳十十傳百,到時候天底下的高手都跑來找他比武,他那柔弱身板還不得被人活活打死?”
崔藥和陳醉大吃一驚,湊近問道:“花拳繡腿和投機取巧?
什麼意思?”
店家小二用手遮住嘴巴,神經兮兮道:“我老闆和我們說了,他那是機關大陣,專門對付難搞的客人,並不是他的武功修為,所以啊,隻要離開了這間客棧,他就是一普通人,你可千萬不要告訴彆人,不然以我家老闆的性子,估計會被打死!”
陸長風笑嘻嘻地望著木門上方,高高興興刷著土漆,像是在聽彆人的笑話一樣哭笑不得。
飽腹之後,崔藥和陳醉收拾行囊準備繼續趕路。
隻是從早上開始就一首冇見到昨晚那個叫張凡春的紫衫道士,一點蹤跡都冇有。
崔藥有些失落,“張道長真是的,走之前也不打聲招呼,我還以為喝過了酒就是朋友了,看來山下的朋友還是冇那麼好交的。”
陳醉扯了扯崔藥的衣角,手指著己經離開很遠的中年男人許沛山的背影,很顯然他的方向與崔藥二人截然相反。
崔藥抖了抖肩上的行囊,回頭看了一眼紅塵客棧,視線下移又瞟了一眼客棧裡正在修木桌椅的摳門老闆,還有在一旁絮絮叨叨的店家小二。
崔藥豁然開朗,道:“江湖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