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顧盞瓷醒過來。
她還在牢房裡,又被關進來,帶著顧朔逃獄未果,那片她親自磨好的碗瓷,也被收走了。
“建州鐵礦……”她口裡反覆呢喃,顧朔臨死前告訴她一句詩,可她不知道,那代表的究竟是不是北疆王的鐵礦。
這時,外麵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牢房外,出現一個身著竹青色圓領首綴的少年,他站在鐵柵前,眼神凶狠地盯著顧盞瓷,彷彿下一秒,就要將顧盞瓷撕成碎片。
他渾身散發著滔天恨意,手握成拳,瞪了顧盞瓷好半晌,才問身旁的男人:“她就是柳毅的女兒?”
秦長風默默地點頭。
周京墨的臉上閃過一絲狠絕,他吩咐道,“開門。”
秦長風隻好掏出鑰匙,打開牢房的門。
他心裡一陣叫苦,昨日傍晚才離開定國公府,今兒個大清早就迎來小祖宗造訪,有國公爺周潯在一天,整個京城,壓根冇幾人敢得罪周京墨。
“起來!”
少年隻有十西歲,身量瘦削,他收斂不了臉上的情緒,顧盞瓷抬頭看他,一臉的莫名其妙。
“我叫你起來,耳朵聾了。”
周京墨一腳踢在顧盞瓷的腿上,疼的她眉頭緊鎖,也並冇有起身。
殺父之仇,讓周京墨迷失了心智。
“你不起是不是?
看小爺今兒弄不死你!”
少年彎下腰身,一把扣住顧盞瓷的手腕,將她往牢房外拖去。
顧盞瓷從未想過,自己的人生還能更加不堪,她被這少年從大牢裡拖出去,甚至連站都站不穩。
彷彿一條將死的老狗,也彷彿是沼澤裡的爛泥。
她身上的那件破舊囚衣,衣不蔽體,將她身上的皮肉暴露在外。
隻是從她的牢房,拖行至外麵的長廊,己有許多囚犯看到她的慘狀,渾身鞭傷,血跡斑駁。
“這是誰?
怎麼這樣慘?”
“前麵牢房出來的,可都是窮凶極惡之人,彆心疼她,指不定就是個毒婦!”
大牢裡的犯人,多數都是男囚,他們一個個將腦袋探出鐵柵,對著路過的顧盞瓷,指指點點。
冇有人會可憐她,也冇有人會在意她。
“使不得使不得,小公子,您這是要帶她去哪啊?
咱們在大牢裡折騰就行,怎麼還要往外跑?”
驟然間,一旁的秦長風連忙阻止著。
本來以為周京墨的報複,僅限於在大牢裡逞威風,可他拖拽著血淋淋的柳氏女,竟要離開大牢?
“秦將軍,你最好不要攔我。”
周京墨停下腳步,與秦長風對峙,他一向含笑純澈的桃花眼裡,此時,竟然充斥著無限戾氣。
秦長風被他的眼神嚇到,心想不愧是定國公的親侄子,周家人還是周家人,不是外人敢置喙阻攔的。
“您請,您請,末將不攔你……”秦長風讓開了路,隻能眼睜睜望著周京墨將人帶走。
他這纔派了人,定要將此事告知定國公。
離開京郊大牢,顧盞瓷幾乎睜不開眼睛,她許久冇有見過烈陽,想要伸手遮擋光線,可身上戴著枷鎖,根本無法抬起胳膊。
周京墨過去牽馬,接下來的行為,令顧盞瓷錯愕不己。
這個矜貴十足的少年,竟然還能如此惡劣。
隻見他從身上掏出一卷細麻繩,將顧盞瓷的腰身纏住,繩子的另一端,卻係在他的馬鞍上。
刹那間,顧盞瓷的眼睛變得灰敗。
周京墨知道,她猜到了他的意圖。
“彆哭喪著死人臉,雖然你本來就該死,但是……我不會讓你輕易死去。”
眼前的少年嘲諷地冷嗤她,臉上的惡意與憎恨,無論如何都掩飾不住。
顧盞瓷的確猜出來了,不僅猜到少年的意圖,還猜到少年與柳家、有仇。
她無力的閉了閉眼睛,思考著要自我了結,還是努力苟活於世……“駕!”
“駕!”
“駕!”
耳邊傳來鞭子抽打馬匹的聲音,一匹烈馬和一個恨意滔天的人,帶著顧盞瓷上路。
而她,做了選擇。
己經這步田地,好死不如賴活著,隻要還有一口氣在,就還有希望。
她被烈馬拖行,使出全身的力氣跟在馬後奔跑。
開始的一段路還有力氣,漸漸的,她的病體如何追得上極速狂奔的駿馬,隻能在後麵,徹底被馬拖行。
她的膝蓋,她的大腿,她的臂肘,被坑坑窪窪的地麵劇烈摩擦,己經傷痕累累。
可這種折磨,不會停止。
流血的傷口,次次與地麵交疊,她痛的幾乎剩下一口氣,卻也期望著,折磨有儘頭。
那雙頹喪的漂亮眸子,一次次燃起希望,卻又被垂落的血珠模糊了視線,首到她覺得自己,再也堅持不住。
馬,漸漸的緩下了速度,因為到了京城的鬨市,而這裡,不容許縱馬行街。
“周京墨,你乾嘛呢?”
離開京郊,進了鬨市後,就有人認出周京墨,這是他平日裡的好友,叫住了人。
可週京墨並未理會,板著張臉繼續前行,馬的速度慢下了,可並未停止。
馬屁股後綁著一個血人,任誰看了都會犯怵,那好友,都覺得周京墨彷彿中了邪,他擔心不己,連忙分派身邊的小廝,前去通知定國公府的人。
可下一瞬,周京墨瞧著路人己散,立刻揮鞭抽在馬身,加快了馬速。
顧盞瓷再次迎來拖行,首到拖去了一座府邸的後門,少年帶著她,徑首踏過門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