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鳶鳶來了啊。”
灰鳶一推開門,便聽見奶奶溫柔的聲音。
桌上己經備好了熱騰騰的飯菜,三葷西素,都是灰鳶從小愛吃的。
“洗個手趁熱吃吧。”
奶奶端著湯走過來,朝灰鳶笑笑,“剛煮好的湯呢,怕待會等久了涼了,剛剛重新熱了一下。”
灰鳶點點頭坐了下來。
“今天考試怎麼樣?”
奶奶一邊給灰鳶夾了個杏鮑菇,一邊問。
“就那樣。
我都會。”
“我們鳶鳶是最棒的。”
奶奶說著又給灰鳶夾了一個雞腿,“次次考試都是第一。”
灰鳶接過雞腿,安靜地吃著飯。
吃了幾口飯,奶奶似乎覺得飯桌上太過沉默了,又找了一個話題:“鳶鳶啊,最近學校有發生什麼有趣的事情要和奶奶說嗎?”
“有趣的事情……”灰鳶頓了頓,“畢業季的死亡預言您聽過嗎?”
“啊,這個啊……”奶奶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是什麼最近流行起來的恐怖故事嗎?
奶奶歲數大啦,都落伍啦。
鳶鳶不覺得麻煩的話,奶奶很想聽。”
“就是一個捕風捉影的傳言罷了。”
灰鳶邊說邊給奶奶夾了一塊肉,“聽說每次畢業季的時候會有惡鬼在黃昏後殺掉末等生。”
“噢噢!”
奶奶聞言笑起來,“原來是這樣,應該是你們老師為了期末考嚇唬你們的吧。”
灰鳶不置可否地“嗯”了一聲。
“我們鳶鳶是不是有點害怕了?”
奶奶微笑著說,“要是真的有惡鬼,也不會去吃鳶鳶的,我們鳶鳶纔不是差生呢。”
灰鳶糾正道:“我的綜合排名是倒數第七,奶奶。”
“哎喲,排名算什麼喲,我們鳶鳶什麼都好,就是太把成績放心上了。”
奶奶輕鬆地說,“惡鬼不會吃鳶鳶,因為鳶鳶啊,是最優秀的。”
……飯後,灰鳶從書包裡拿出課本,隨意地翻看起來。
奶奶坐在另一邊的沙發上,猶豫了一下,然後小聲地開口:“鳶鳶啊,都考完試了,也不用那麼努力的。
奶奶想和你多說說話,但如果你忙的話,就算了。”
“我不忙,奶奶。”
灰鳶合上書,手心裡滲出了一點汗。
“我感覺時間不多了。”
奶奶說,“如果你有空的話,多來看看我吧。
你一個月纔來這裡一兩次,太少啦。”
灰鳶看向奶奶,燈光下她臉上那道橫跨眼睛與鼻梁的疤痕在皺紋中顯得軟綿無力,眼睛彷彿蒙上了一層白霧,從白霧中透出祈求的光來。
“時間不多了嗎?”
灰鳶好似在自言自語。
與奶奶話了一下家常,轉眼便到了入睡時分,灰鳶洗漱完畢,便上了床。
兩人同榻而眠。
夜裡,灰鳶又夢見了半年前那天。
“救救我啊!
救救我啊!!”
女人在漆黑的地牢中哭喊。
“救救我啊,我忍受不了了……放過我吧!
放過我吧!”
灰鳶順著聲音走入無光的地道。
冷白色的燈光在她進入拐角時亮起,狹窄的地道儘頭是一扇厚重的木門。
灰鳶慢慢走了過去,血腥味越來越重,地上的邊角結了厚厚一層血汙。
她最終站到了這扇滿是劃痕與血印的門前。
絕望的呼喊穿過木門,在逼仄的地道中響起回聲,如同無數幽靈一般。
灰鳶緩緩推開木門。
此時聲音陡然停住,地道微弱的光稍稍照亮了裡麵漆黑的環境,接著是一陣令人壓抑的寂靜。
濃重的血腥味撲麵而來。
灰鳶終於看清楚了,那在西周牆壁上掛著的數張人皮與中央被鐵鏈穿過鎖骨的女人。
“哈、哈,這是什麼情況?
來新人了嗎?”
女人終於在短暫的沉默後開口。
“我不懂你的意思。”
灰鳶打量了一下西周,小心地走到吊起女人的鐵架下。
“你不懂,你當然不懂!
抬起頭,讓我好好看看你的臉!
多麼乾淨多麼天真的臉!”
女人有些癲狂地叫著,“你那乾淨漂亮的衣裳,你的粉色的眼睛……等等……這雙眼睛……這灰色的頭髮……”女人如野獸般喘息起來。
“你是那個惡魔的孫女!!!
灰鳶!!”
灰鳶看向臉上傷痕累累的女人,她的頭髮己經油膩地結到了一起,如海草般貼伏在未曾結痂的傷口上。
她無法辨認出女人是誰。
“給我一口水喝。”
女人喊完,虛弱地說。
灰鳶從旁邊的桌子上抓起壺子給她倒了一杯,杯中的液體在幽暗的室內看得並不分明。
女人大口大口地喝下,接著舔了舔乾燥的嘴唇,看灰鳶的眼神如一把鋒利的刀。
“救我出去。”
灰鳶看著她,不說話。
“我是你的學姐,16屆畢業生宋雅,在畢業季因為和男朋友吵了一架跑去湖邊散心,然後就被抓到了這裡!
告訴我,你們怎麼說我的?
一個鬨脾氣玩失蹤的傻子?
一個想不開跳河的倒黴蛋?
一個被惡鬼吃掉的廢料?!!”
宋雅說著激動起來,鐵鏈被拉得叮噹作響,鮮血從鎖骨中滲出。
“來吧,讓我給你介紹介紹你的長輩們。”
宋雅“咯咯”地笑起來,“那個是14屆的許子洋,長得可高可帥了,皮膚也好,你摸摸他的皮,多嫩呀。
那個是16屆的黃威,矮矮胖胖一個,挺可愛的,喏,就是最寬的那張。
還有那個是13屆的唐鵬……”宋雅指著各張垂掛起來的人皮,笑得花枝亂顫起來。
各張皮展開用繩索係掛在牆上,在陰暗的室內如同一個個伺機而動的巨型蝙蝠。
“總之你快救我出去。”
宋雅突然間又收了笑,冷冷地命令道。
“如何確認你是宋雅,不是變形者?”
灰鳶按捺住翻湧而出的嘔吐感,表麵平靜地問。
“我可以使用秩序之力。
變形者雖然能夠竊取我們的容貌和記憶,但是卻不能模仿我們的力量。”
宋雅深呼吸了一口氣,“我還有一點力量,我可以給你演示。”
“下次吧。”
灰鳶說,“我並不記得宋雅的能力,這樣做隻是白費力氣。”
“你說什麼?”
“我說,下次……”“下次?!!”
宋雅瞪大了眼睛,“歹毒的東西!
你居然妄想著獨自離開!
你竟敢丟下我!!
你將不得好死!!!”
“我會回來,如果證實了你是宋雅,我會救你離開。”
“逃兵!!
叛徒!!!
懦夫!!
拙劣的謊言!!
彆想三言兩語打發我,灰鳶!
我記得你!!
我永遠記得你!!!”
宋雅獰笑起來,“你若是敢踏出這個門,那就一起下地獄去吧!!”
“什麼意思?”
灰鳶看著她。
“意思就是,你要是不救我離開,我就告發你。”
宋雅狀若癲狂地說,“你不應該活得那麼好,你明明也是末等生,你不過是個冇有覺醒的廢物罷了,你還冇死隻是因為時機未到罷了……等你完成了三年學業的那天,就會接替我的位置,成為燃料……”灰鳶定定地看著她。
“冇錯,你畢業之時會成為燃料……不過如果你今天獨自離開這裡,那麼就不需要等到畢業了。
你馬上就會被釘在這裡,被你親愛的奶奶。”
宋雅笑得露出她殘缺不齊的牙齒。
“那麼,你的選擇是……”宋雅看著灰鳶低頭在桌子上翻找,然後灰鳶拿起鉗子看了看。
“你有力氣用那玩意把鐵鏈剪斷嗎?”
宋雅懷疑地說,“再找找看彆的。”
灰鳶放下鉗子,拿著匕首走到宋雅麵前。
“匕首更不行了,你磨不動。”
灰鳶冇說話,隻是舉起了匕首刺入宋雅胸口上的傷口。